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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最后的算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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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断头人

  同治年间,我的一位先祖二十岁时应考院试,高中案首,从而进读县学。随即又在岁考时以优异成绩取得一等,被评为廪生,也就是俗称的秀才。

  依现在的眼光看,可能认为秀才不入流,毕竟很多影视作品中秀才的形象都是寒酸落魄而又迂腐的,文学作品中的地位也是不甚了了,代表人物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孔乙己。

  可是在当时,这可是不得了的开始,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毕竟这是成龙成凤的第一步,也不要以为秀才是低等的功名而小视之,许多人穷其一生也不过混得个童生。

  现实中,在我们北方,方圆几十里要是能考取个秀才,那都得是人中凤雏,会被很多人景仰的。至于廪生,那更是不得了,他是N多秀才中考评出来的,需取得第一等名次,可以享受官府补助廪米六斗、饩银四两。像《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当年虽说县、府、院试均取得案首,被学政所赞誉,但也只是到了46岁方被补为廪生。

  我的这位先祖姓陆,名仕全,身高八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因此被时人调侃称之为“陆潘安”。当时也因为成绩优秀被县学教谕所器重,因此为人颇为自负。想想也是,你说一个有为青年,才学八斗,前途又一片光明,春风得意,恃才傲物也是无可厚非的。

  可随后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却让他的人生观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也影响了他的一生。

  有一天,因为要准备明年的科考,仕全被县学教谕叫到县城单独辅导。由于教谕比较看重仕全的才华,因此指导起来也是殚心竭虑,不知不觉中就到掌灯时间。

  本来仕全在县学也是有住处的,可是因为这次辅导事出突然,从家中出来比较仓促,也没有和家中寡母打过招呼,作为孝子的仕全比较顾虑母亲担心,所以就决定连夜赶路回家。

  时值农历十月十五,气候很是清凉,夜晚的星空也算是月明星稀。

  笔直的官道上,此时仕全正急匆匆地赶着路。

  从县城到仕全的村庄大概有三十里地,路途中间需要过一条大河,还好岸两边有摆渡人,因此不需要担心过河问题。

  说着说着,仕全就走到了河堰上。河堰是两岸的村民依河堆建的,以防止河水泛滥时淹没村庄和庄稼。

  仕全来到河边,叫了几声“三叔”。摆渡工是一个中年男子,因为常年累月在此摆渡,所以经常过河之人都和他很熟识,尊称他三叔。

  仕全在岸边等了好久,不见有人出现,他此时是心急如焚。仕全明白在此久等不是上策,三叔也许是有什么意外之事,看来今晚是过不了河了,但是现在赶回县城也是不成的,这个时辰是宵禁时刻,回去也是进不了城的。想到这里,仕全是一片茫然,进退两难。

  “难不成今天真的要夜宿荒野?”正在仕全踌躇不定时,突然发现在河岸这侧,有一处房屋里面灯光点点。从距离上看,也就一二百步的远近。

  仕全有点纳闷:此处怎么有人家居住?这方圆十几里分明除了摆渡的三叔,就别无二家了!难不成有新搬来的住户吗?不管了,也许是自己最近醉心于科考,疏忽了这一切!还是去借宿一晚,明儿一早再赶回家和母亲说明一切吧!料想母亲会体谅自己的。

  想着想着,仕全就准备赶到房屋跟前借宿。这时,一阵冷风吹过,仕全抖了抖,哆嗦了一下,赶紧扯紧了身上的单衣,没想到这十月的夜风还是挺彻骨的!于是,仕全就加快了脚步。

  这处房屋不大,三居室大小,土木混合结构,屋顶上铺茅草,虽不美观但是很温馨。仕全三两步走到房门前,轻轻地扣了几下木门,然后斯文有礼的道出了此行目的。

  “吱~”地一声,木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老者。老人年约六旬,白发长须,拄着一个拐杖。他面善心慈地看着仕全,听说是新晋的陆廪生,很是热心客气,然后忙不迭地把仕全迎了进去。

  房间不大,一间堂屋两间卧室。仕全透过堂屋灰黄的油灯,看清堂屋中间还有两个人。他们都围坐在一张圆桌上,看样子是在吃晚餐。这时老者忙和仕全指引,原来一位是老者的妻子,另一位则是他的小孙女。

  在灯光下,仕全发现那个年轻女子年约十五六岁的模样,眉清目秀,甚是可人,不禁有点心荡神怡,痴痴地看着她,愣在了原处。老者看到仕全有点失礼,“咳~咳”了两声提醒仕全,然后就招呼他一起过去用餐。

  仕全听到老者的咳嗽声,脸不由地红了起来,幸好屋内灯光不甚明亮,替他遮了羞色。

  仕全这才想起从中午到现在一直都水米未进,但是兀然在陌生人家中就餐,显得有点难为情。可是盛情难却,在老者一再的盛情邀请下,推辞了几下便围坐在圆桌旁。

  餐桌上放着几盘家常菜,虽说不是特别丰盛,但是吃起来很是香甜,仕全一边大朵快颐着,一边夸赞着饭菜的美味。老者听到后,捻着胡须看着仕全微笑着,期间还多次吩咐那个叫小翠的女子给仕全添饭。添饭间,仕全与小翠的眼神交汇着,小翠脉脉含情,表情中有钟意仕全之色。

  此刻老者看在眼中,已经完全会意了两人心意,便欣然询问起仕全的家事及婚姻状况,了解到仕全至今单身,且仕途不可限量,便有把孙女许配给他之意。仕全听到后,面露喜色,赶忙作揖下跪便称老者为“爷爷”。

  小翠见到后,害羞的掩着脸躲进了西卧室。

  在过去的封建社会,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一般都遵循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而仕全是家中独子,父亲早亡,寡母甚是溺爱他,因此他决定回去后纠缠母亲过来求亲。

  从老者口中,仕全知道:小翠一家原来祖居在邻县林家庄,因村中恶霸胡二蛮觊觎小翠美色,想強为占有,便设计陷害他们一家,导致他们家破人亡,小翠父母均已遭受其毒手,所以老者才带着老妻及小翠顺着河流而下,暂时躲避侨居此处,来此地已半月有余。

  仕全听到后,义愤填膺,便自告奋勇要替小翠一家伸冤,随后还宽慰老者,说邻县吴县令是自己教谕的知己同年,冤情拨云见日指日可待。老者听到后很是欣慰,与仕全商讨了一会案情和婚事,便暂时安排仕全今晚在东卧室歇息,待天明后再从长计议。

  仕全在卧室里,睡在床上真是辗转难眠,想着小翠刚才的姿容,一颦一笑均是历历在目。忍不住感慨起来:想我一介书生,虚度二十春秋,今日方才明白诗经里: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的道理。不过一想到老者婚约的承诺,便暗暗欣喜起来。

  就这样,仕全在床上思绪万千,好长时间才迷迷糊糊有了困意。

  正当仕全半睡半醒时,隐隐约约听到外间有人说话。这时,仕全也感到有点尿意,想出来方便一下,便起身走向卧室门前。

  卧室没门,只是用一条厚毡子当帘子挡在门前。仕全刚想撩起帘子去方便,就听见外面有说话声。

  “客人该睡着了吧?”一个苍老的声音说着,听声音应该是那位老者。

  “应该睡了,那我们也睡吧!”另一个声音回答着,这个估计是老者的妻子。

  仕全在卧室内听到后,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占的房间是老者的卧室。想到这里,仕全就想出去招呼二人进来住,自己在外间打个卧铺就可以了。

  但当仕全掀起帘子后,一副骇人惊悚的场景,突然展现在他的面前:

  只见在堂屋中间的两张椅子上,分别坐着一个人,从衣服上判断应该是老者夫妻两人。可让人惊恐的是,这两个人手中各自捧着自己的头颅,正准备放到屋中的圆桌上。

  仕全看到这一幕,真是魂飞魄散、胆战心惊,一颗心早就跳到了嗓子眼里。他愣在原地定了定神,方才回过神来,于是连外套都来不及穿,赶忙夺门而出。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老者二人的声音:

  “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不好,客人醒了!”

  “快,我们去把客人追来,解释清楚!”

  心惊肉跳的仕全听到后,更加是错愕万分,往后瞟了一眼:只见那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拿着自己的头颅,想安在脖颈上,但又怕仕全跑掉,只能一手提着头颅,不择路径地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跑,期间还一度撞在了一起。

  仕全赶紧回头,慌不择路地向县城方向跑去,这一路上磕磕碰碰,也不知道摔倒了几次,途中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狼狈不堪的仕全,在天亮之前终于跑到了县城,可是此时城门依旧紧闭,看来还是没有到开城门的时候。在城门跟前,仕全停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还回头确认了一下,以防那两个人跟了过来,还好没有在后面发现老者的踪影。

  按照门禁律例来说,这个季节城门应该是卯时开门,但是从城中刚传来的寅时打更声来判断,仕全还得在城外等侯一个时辰。

  此时的仕全,衣衫不整地站在城门脚下,望眼欲穿地看着城上的城鼓,迫切地等着城鼓一响、大门一开。

  这一个时辰,对于仕全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一般。

  等仕全逐渐冷静下来,这才想起昨晚在老者家就餐的事情,这时突然感觉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不禁蹲在原地呕吐开来,等把肚中的酸水吐了出来,方才感觉好受一些。

  在皎洁的月光下,仕全惊恐地发现,地上的呕吐物中,竟然有若干条虫子样的东西在蠕动,看到这些,他又忍不住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