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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懂事

  随着社会压力的增大,精神病人逐渐增多。洋洋感冒病刚好,晓露就加起了班。

  习惯了晓露家吃饭的洋洋问白杨:“老爸,晓露姐上班去了,没人做饭,今天哪吃?”

  白杨说:“蹭不了饭了,只好下馆子、吃快餐,米线一碗,包子两个,都行,天大地大,有啥吃啥。”

  洋洋就用鼻音哼了声,说道:“跟着你么,受苦了。东家一顿,西家一碗的。”

  白杨说:“咋说得可怜了,换种思维,这叫感受生活。多少人欲求而不得。你看现在很多培训班,花大价钱专门带孩子忆苦思甜。你爸才艺多,一边上班,一边当你教练,一对一辅导,多好的夏令营。”

  洋洋说:“好吧,夏令营、培训班,你多才多艺,我聪明伶俐,可总该有张桌子吧?咱就这么站着,多像做错事被老师罚站的娃,怪可怜的。”

  白杨想说点积极的,但终究没积极起来。

  白杨租的屋子里,除了床,啥也没有。为方便堆放脏衣服,白杨买了个储物箱。洋洋说桌子的时候,白杨想到了储物箱。

  到了快餐店,排了队,买了饭菜,回到出租屋里。白杨把快餐盒往储物箱上一摆,就对儿子说:“桌子有,还是多功能的。餐桌虽小,饭菜能饱。将就下。”

  洋洋问:“凳子呢?”

  白杨把装衣服的旅行包提来放在地上,说道:“依旧是多功能。海绵沙发。”

  坐下的洋洋对白杨说:“老爸,去妈妈那里搬张桌子吧。搬你买的,那不丢人。”

  白杨说:“还有一个月,一咬牙就过了。爸说过不带屋里一样东西的。爸现在回去,就失信了。你希望有个不讲信用的爸爸吗?”

  洋洋说:“可我没地儿做作业呀?”

  白杨说:“咋没地儿了。公园里石桌那么多,爸爸办公室里也行。再说了,在学校里,你可以提前把作业做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输了安逸,赢了自己,不亏的。”

  洋洋说:“学校做作业被老师发现后会被骂的,看来我只好去公园里做作业了。你说的,天大地大,鸟语花香。唉,有个不安分的爸,就有个可怜的娃。”

  白杨摸着洋洋的头说:“不错嘛,还学会鸟语花香了。”

  洋洋说:“最近学得可多了,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啦,四两拨千斤啦,有钱能使鬼推磨啦,《疯狂阅读—少年写作》里,我们这个年龄段不懂的成语,书本里会用红色字体标出来,而且放大。还有解释哩。”

  白杨说:“很好,扩大阅读量,增强自信心。书本需要多少爸都买,但必须是有益的书。”

  洋洋说:“知道啦,《阿衰》、《查理九世》这样的垃圾读物咱不看。小孩子,会学坏的。快吃吧,再不下筷,肉都凉了。”

  夹了块肉的洋洋问白杨:“老爸,问你个问题。”

  白杨说:“说”。

  洋洋问:“咱都穷成这样了,咋还吃得起肉呢?”

  白杨砸吧着嘴反问道:“咋穷了?吃穿不愁,出门有车,回家有房。咱不穷的。”

  见洋洋不以为然,白杨心想:“自己的确是穷了。穷得居无定所,寄人篱下。穷得吃饭都只能蹲在地上,像条狗一样。这些孩子都看在眼里。洋洋懂事了,骗不了他的。”

  咽了两口饭,见洋洋还在盯着自己看,白杨说道:“好吧,爸承认,咱穷。至于为啥吃肉这个问题,其实道理很简单,肉便宜呗。”

  洋洋瞅了白杨一眼,摇着头说道:“就你心宽,下次别买肉,天气热成这样,油腻腻的,吃了难受!”

  洋洋的话把白杨的心刺得发痛。吃了一半的白杨说:“你说得对,油腻腻的,难吃。你快吃,爸饱了。”

  洋洋忙把肉往白杨盒里挑,边挑边说:“又想当逃兵,你不是常说谁污染谁治理、谁开发谁保护嘛,自己买的自己吃。我帮你分担点。”

  白杨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用毛巾擦了擦眼。爷俩就着储物箱,把餐盒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一粒不剩。

  吃了饭,白杨就微信了晓露,问道:“你饭咋办,我买快餐送来嘎。”

  晓露说:“不用,我们叫了外卖。你照顾好洋洋。再说了,饭送来也忙不得吃。”

  白杨问:“咋忙成这样?”

  晓露说:“天晓得,住了一百多个病人。床铺都没了,走道上、大厅里全是人。”

  白杨问:“难不成你们科为了抓收入,啥病的都收?”

  晓露说:“咋能。最近警察送来的人越来越多。刚才送来一个,拿把钥匙把停在路边的车全划了,整整一大排。”

  白杨说:“这个也送你们科啊?”

  晓露说:“只是间歇性精神病而已。其实这个不算啥,还有更稀奇的。”

  白杨问:“说来听听。”

  晓露说:“有一个,上厕所没带草纸,拨打110报警。警察来了问他为嘛报警,他说,没带草纸。结果被警察送来了。”

  白杨说:“这玩笑开大了。说清楚不就得了,口头批评下。”

  晓露说:“问题是,这人以前就犯过病。警察送来的时候还在召唤他的徒子徒孙,要去南天门跟托塔李天王一决雌雄。”

  白杨说:“咋好玩了。打人的有没有?”

  晓露说:“有。在家里提着菜刀要砍人的。送来后服了药,好多了。不说了,我忙去了。”

  白杨回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晓露没有回信,应该是忙去了。

  关了微信的白杨就担心起晓露来。

  晓露眉角有道浅浅的疤痕,就是被人打的。

  白杨跟晓露散步的第一天,见白杨多看了眉角两眼,当时晓露就想告诉白杨,疤痕的来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妥。何必说得那么白,刚好可以利用疤痕来考验下这个男人。

  疤痕的来历就一直没说。

  后来,散步、听琴、爬山、看电影,白杨始终没问疤痕的来历。晓露心里就想,这个男人耐力不错的,而且白杨也没有对自己的脸表示出任何的不满。

  再后来,就发生了厨房里的一幕,白杨把晓露给吻了。虽然只是一两秒的事。但对于晓露而言,足以在脑海里播放一两个小时甚至一整天。

  被白杨吻了后的晓露觉得应该告诉白杨眉脚的疤痕是被病人打的。庭院里散步的晓露说:“当时我正在医务室做量表,门外一病人发作起来,进医务室提起东西就往我头上砸下去。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听完晓露的话,白杨咬牙切齿,拳头捏成小锤子,恨不得立刻找到此人,拉开架势,干上一仗。

  见白杨心疼自己,晓露拍了拍白杨的肩膀,说道:“他们是病人,做不了自己的主。别担心我,不碍事,都过去了。”

  白杨担心晓露的时候,咕咚咕咚喝矿泉水的洋洋喝得猛烈了些,被呛得咳了两声。怕洋洋再次生病,白杨打算去不远处的烧烤摊要杯开水泡药给洋洋喝。

  烧烤摊在出租屋楼下的街道左边,前行一百米就是。洋洋生病这几天,白杨经常去烧烤摊。每次去,先炒一盒卷粉,然后倒开水泡药。

  接连去了三天,白杨就跟老板混熟了。

  本来白杨可以买个烧水器的,但想想七月份就交房,怕搬家时扯东拌西的,白杨就把买热水器的事放到了一边。

  白杨对喝水呛咳了的洋洋说:“去烧烤摊炒点东西吃吃。如何?”

  洋洋说:“好啊,好久没有解馋了,我吃碗炒卷粉。”

  白杨说:“同意,还可以再要点别的。”

  洋洋问:“你有钱了?”

  白杨说:“那是,有钱了。”

  洋洋说:“那就再点一瓶啤酒和十块烤豆腐。”

  白杨说:“那不行,小孩不能喝啤酒,你病刚好,烤豆腐也不能吃。”

  洋洋说:“啤酒和烤豆腐是给你的,省得你跟我抢卷粉。”

  烧烤摊,见洋洋边吃炒卷粉边看书,老板娘觉得可爱,就搲了一碗稀饭给洋洋。

  洋洋对白杨说:“你咋浪费了,吃碗卷粉就行,又点稀饭。不买房了?”

  听见洋洋的责怪,老板娘觉得有意思,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边摸着洋洋的头,一边说道:“你咋懂事了。你爸爸没点,稀饭是送你的,你这么可爱。”

  老板娘去招呼别的客人后,洋洋问白杨:“人家是不是看着咱爷俩可怜?”

  白杨口里说道:“咋能。”心里却想起了前不久前看过的视频。

  前不久,白杨给洋洋看了个微信群里的视频。讲的是一个儿子拉着盲人父亲去吃面,儿子让做面的师傅一个碗里放牛肉,一个碗里不放。然后儿子把有牛肉的那碗面端到盲人父亲面前,自己吃没牛肉那碗。结果父亲摸索着把牛肉放到儿子碗里,儿子又把牛肉悄悄挑回到父亲碗里。煮面师傅的妻子看见后,就切了碗牛肉端给父子俩。儿子抬起头有礼貌地说:“阿姨,我没点牛肉。”煮面师傅的妻子说:“这是送给你们的,不要钱。”吃完面的儿子掏出个塑料兜,把吃剩的牛肉放到了袋子里,又把几张一元两元的钱放在盛牛肉的盘子底。然后拉着盲人父亲走了。”

  当时看视频的洋洋眼泪流得稀里哗啦。

  洋洋的话让白杨挺难受的,小小年纪咋让他承受这么多。

  白杨说:“老板娘不是看你可怜,我们是新顾客,可能是为了招揽生意。”

  洋洋问白杨:“稀饭多少钱?”

  白杨说:“三元吧。我见刚才有人付了三元。”

  洋洋就伸出手望着白杨说:“给我三元。”

  白杨掏了三元钱给洋洋。洋洋用稀饭碗压住钱,然后拉着白杨的手说:“走吧,咱爷俩不可怜。”

  白杨攥着儿子的手说:“咋可怜了,天大地大的。”

  回出租屋的路上,白杨问洋洋:“你是不是想起了吃牛肉面那个视频?”

  洋洋说:“是啊。他爸爸眼睛看不见了,人家都那么有志气。咱爷俩身体结实成这样,更要有志气。”

  白杨给洋洋竖了个大拇指,说道:“说得对,好样的。咱不要人可怜,咱得有志气。”

  回到出租屋,不知从那飞进来的蚊子盯了满墙。

  白杨感叹道:“春眠不觉晓。”

  洋洋应声道:“处处蚊子咬。”

  念完诗的洋洋对白杨说:“不对呀,纱窗关着的。”

  白杨说:“可能咱俩的肉太鲜,诱惑力太大。”

  洋洋仔细看了看纱窗,说道:“老爸快看,好大一个缝,怪不得。我就说嘛,要讲小鲜肉,我勉强可以。您可不行,都老腊肉了。”

  白杨用眼睛瞅了瞅沐浴室,说道:“还不去洗澡,等鞭子啊。”

  洋洋脱了衣服,进了沐浴室又把头伸出来,说道:“就会用鞭子吓唬小孩子,没出息。”

  白杨假装要撵过去,洋洋已经把门乓的一声关了起来,沐浴室里传出了哗哗的流水声,还有洋洋欢快的歌声:“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洗完澡的洋洋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看着白杨满屋子追着蚊子打。那凌乱的身影,那毫无章法的招式,洋洋大声喊道:“停,看来打蚊专业户也是业务生疏了,看我的。”

  一边说一边从被窝里跳了出来,招式跟白杨的一模一样。奈何个子小,力道弱,脏衣服扔过去的时候,蚊子早飞了。

  白杨感叹到:“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没错的。你眼睛尖,指挥爸爸,杀生害命的事情我来干。”

  洋洋就趟在床上,眼睛像个摄像头,转得飞快,喊道:“那边,快、快、快,好大一只。还有那里,左边一点,看见没,慢点,别吓飞它,打。”

  在洋洋的指挥下,白杨果断出击,果然消灭了几只蚊子。

  累了半天,爷俩并排躺在床上。洋洋对白杨说:“老爸,以前我一直缠着你带我去坐飞机。现在我突然不想坐了。”

  白杨问:“为嘛不坐了?”

  洋洋说:“危险,那么大一个铁东西掉下来,非摔碎了不可。”

  白杨说:“傻孩子,飞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出事故的机率很小的。再说了,你们班的小朋友都坐过了,就你没坐过。要坐的。”

  洋洋说:“真不坐了,你压力不要大。最近你老睡不着。我就想啊,是不是我要求太多了。”

  白杨一把抱住洋洋,把洋洋的头枕在自己的胸口,说道:“不多,你要求不多,是爸爸没做好,让你失去了完整的家。不过你放心,爸爸会努力的。爸爸睡不着不是压力大,是你发烧了,担心你。别多想。”

  被窝里的洋洋扮开白杨的手,把手举到半空,喊道:“停,我困了,要睡了。你继续煽情,继续打蚊子。打死几只明天报下成绩。”

  白杨说:“那是,看这架势,不破记录都不行。你快睡,明天还要读书。”

  洋洋刚睡下不久,晓露就发来微信,问白杨:“干嘛呢?”

  白杨说:“打蚊子。”

  晓露说:“明天买瓶花露水或者蚊烟香。”

  白杨说:“花露水那味太刺了,蚊烟香呛人。不怕的,让它狠狠咬,保不准咬出篇佳作来。”

  晓露说:“你倒无所谓,咬几口不碍事,忒大个人。只是孩子可怜。”

  白杨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诱敌。”

  晓露问:“咋诱?”

  白杨说:“我脱光了躺床上,让蚊子咬。”

  晓露一时半刻没回复,半天才说:“你咋这么贫。跟你说个事,这个星期双休我不加班,想回趟老家,很久没回家了,想看看我妈。可能无法弹琴给你听了。”

  白杨说:“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回家看看也好,多陪陪老人。”

  见白杨滴滴答答的发微信,被窝里的洋洋钻了出来,问道:“咋你还不睡?”

  白杨随口答道:“诱敌。”

  洋洋问:“诱啥敌?”

  白杨诱敌的意思是跟晓露调情的,洋洋这么一问,反倒不好回答了,只好说:“蚊子多,爸爸着身子吸引敌人,免得打扰你。”

  洋洋说:“你人老珠黄的,蚊子不喜欢,咋诱都不管用。”说完的洋洋起身帮白杨盖了被子。

  白杨哟哟哟地喊道:“你个兔崽子,学会人老珠黄了,咋这么形容你爸。咋不用风韵犹存。”

  洋洋问白杨:“风韵犹存啥意思。”

  白杨说:“就是皮肤水色好,有弹性。”

  洋洋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说道:“老爸,你真逗,腮帮子都垮到下巴了,还弹性。”

  白杨两眼一瞪,喝道:“睡不睡?不睡起来打蚊子,我睡。”

  洋洋一骨碌又钻被窝里。

  怕影响洋洋休息,白杨就关了手机,故意打起了鼾声。鼾声里的白杨满脑子都是洋洋小大人似的话语,家庭的破裂像一针催熟剂,狠狠地刺进了洋洋的身体里。那种针头刺入肉体的滋滋声,白杨似乎都能听到。

  睡了一会儿,见白杨又把被子蹬开,洋洋起身帮白杨盖了被子,说道:“你咋这么不听话,真不让人省心。”

  白杨没有回应,一动不动的他双目紧闭,让滴落的泪无声地洒落在幽深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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