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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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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加班

  由于专注于相亲,陈曦落下一大堆工作,接连两个星期都下县区,每天很晚才回。

  白杨则刚好相反,把日子过成一团浆糊的白杨单位上也是举步维艰。

  白杨的举步维艰跟王天风有关。

  王天风玉平大学毕业,研究生学历,跟白杨同一时间任职。所不同的是,王天风任市场部副部长,白杨任办公室副主任。任职不久,市场部出了窝案,副总、部长被反贪局一举拿下。当时的王天风产假在家,为避免市场部瘫痪,白杨被委以重任,主持市场部工作。

  同时任职,年龄相仿,产假回单位的王天风发现市场部已是白杨的天。一肚子火没处泄,恰逢公司下派干部挂职锻炼,就报了名。

  时间一晃而过,王天风下派县区两年期满,回到市场部。

  分公司总经理换了两任,白杨依旧副主任。该做的都做了,尊重领导但不媚俗,可以拼命但不深夜敲领导门的白杨觉得活到这个份上值了。

  分公司会议上,总经理对市场部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要求白杨再接再厉。

  本来工作好好的,谁知县上一过气领导班冠绥调任到分公司任副总经理。可能以前一把手当惯了,觉得白杨过于锋芒,故意刁难。

  加之王天风亲戚调整成省公司党委班子的前四名,两人一凑合,王天风做事大包大揽,气吞山河起来。那话咋说的,走路都带蹦的。为防止出门撞鬼,主持工作两年之久的白杨找个角落找个座,云淡风轻起来。

  白杨是经历过沉浮的人,进过反贪局询问,审计部门也找了谈过话,如今再被吴雨这么一折腾,红尘算是又看淡了几分。

  还好,心没死。

  特别是遇见了陈曦,工作上的事白杨多是不去理会的,过得去就行。

  放以前,这是不求上进的铁证,吴雨肯定把他鄙视得体无完肤。

  吴雨年收入超过二十万的时候,回家经常刺白杨。家庭主妇后吴雨说了一句更难听的,你给我的爱,泡沫似的,轻得无影。

  这些话刻在白杨脑海里,烧心一般。以至于后来,吴雨说:“谢谢你给我的幸福,那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随手一捻,都是你送的,那种幸福无价,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的时候,白杨的心无动于衷,感觉不那么疼了。

  白杨送过一个手镯给吴雨,不值钱。当时年度评先评优,白杨得了六百元奖金。钱还没到手,白杨就想:“买点啥给吴雨呢?”

  跟同事商量后,同事建议去看看玉。恰逢有个同事卖玉镯,就相约去家里看。

  当时琳琅满目的玉把白杨看得眼花。

  白杨跟同事说:“选个一两千的。钱还要还房贷。”

  同事就帮白杨捡了几个。

  让吴雨来看的时候,吴雨就说:“花那冤枉钱干嘛,有钱,咱买大米。”

  在白杨的坚持下,吴雨来了。

  听说白杨发了六百元奖金。吴雨说:“选个六百元的,别超支。”

  当时同事很为难的样子,本以为可以赚一笔的。尽管玉价下滑,可六百元买个A货,而且拿得出手,还真不好找。

  翻了半天,同事突然想起个事来,从柜子里拿出个墨绿色的手镯说:“这只手镯不错,颜色不算好,但绝对A货,好几个人都看上,但戴不进去,就一直放着,放了十年了,要不试试。”

  白杨第一眼见那玉镯就很喜欢,墨绿,绿得见不到底。吴雨也很喜欢,就试戴了一下。戴不上去。

  同事就带着吴雨去了洗手间。用肥皂水擦了手腕,再一塞,好嘛,玉镯就滑了进去。再要摘下来,却是不能。

  白杨相亲的时候,吴雨鼓捣了半天,手腕都差不多破了层皮,终究是把手镯摘下来了。

  摘下手镯的吴雨把手镯丢在茶几上,说:“还你。”

  看了一眼横躺在桌面上的手镯,白杨转身就出了门。

  白杨搬出去租房住的时候。吴雨发来短信,说:“你送的玉我会好好珍藏。”

  白杨说:“不值钱,才六百元。”

  吴雨说:“没有金额,无价,我口不择心,你懂的。”

  吴雨的你懂的白杨其实懂了,吴雨肯定跟贾玉闹了矛盾。白杨回复到:“爱情不是菜市场,啥新鲜买啥。感情这事,得全心全意。”回复吴雨短信的时候,已经深夜十点多,白杨一个人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前几天,陈曦去了省城。

  当时挂念陈曦的白杨发了个短信,问陈曦:“回玉平没?”

  陈曦说:“刚进玉平城,还要加班。”

  白杨就觉得心疼。大男人也没这么干的,何况一个女人。

  白杨说:“我来陪你吧,偌大的一幢楼,怪害怕的。”

  陈曦说:“不用。”

  白杨说:“同意了就好。”

  陈曦傻了,问道:“啥时同意了?”

  白杨说:“刚才啊。”

  陈曦说:“哪句?”

  白杨说:“不用。就这句。以往你总是说“不消”,现在改用“不用”了,语气色彩明显转变,“不消”很生硬,不用很“亲民”。说明内心已经接纳,欢喜得紧。”

  微信里的陈曦张大嘴巴,还没等她嘴巴落下来,白杨已经过了两个红绿灯。

  陈曦单位的门卫不知道白杨,问道:“干嘛呢?”

  白杨说:“找陈曦,一个美女,长得有点卡通。”

  门卫就笑了,说:“在三楼。”

  办公室里的陈曦嘟张小嘴,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打。

  见白杨进屋,陈曦说:“让你别来的。”

  白杨说:“陪你坐坐,又不收钱。”

  陈曦就笑着瞅了白杨一眼,心里却乐开了花。大半夜的,有个男人陪着加班,而且这个男人档次不差,人又风趣,开足马力追求自己,感觉蛮好的。

  陈曦加班弄的材料专业性很强,白杨插不上手,只能帮陈曦倒杯热水,陈曦烦的时候讲个笑话解解闷。

  凌晨的时候,陈曦手头的事情终于处理完毕。

  陈曦问白杨:“吃点啥?”

  白杨说:“明天你还要出差,以后日子长着哩,每天三顿,有你请的时候。”

  第二天,陈曦又去了大理。傍晚的时候,白杨收到了陈曦的短信,陈曦让白杨速打电话给她。

  陈曦发短信的时候,白杨刚好在给洋洋洗衣服,等看到短信,白杨就知道,陈曦肯定摊上酒鬼了。

  接了电话的陈曦先客气了几句,后来就说:“咋才打电话过来?”

  白杨说:“刚给娃洗衣服哩。”

  陈曦说:“被迫喝了两小口。”

  白杨就火了,说道:“咋还有这种人,书记的话在大理就生不了根?”

  陈曦说:“就你能。”

  白杨说:“头晕不晕,我让大理的朋友过来照应。”

  陈曦说:“不晕,只是喝了酒会过敏,全身起疹子。你别打你朋友电话,同事都在,没事,我借机出来了。”

  白杨说:“那就别回去,坐车里。过敏么咋整,现在反应没?”

  陈曦说:“嗯。我已经坐车里了。过敏不怕,一会我买点息斯敏,吃下就没事。你吃了没?”

  白杨说:“那就好。我吃了,挂着你,没吃多少,半饱,等你回来请我吃,弥补下。”

  出差三天后的陈曦回到了玉平市,同样深夜十点多。白杨心里挂着,一直没睡。听说陈曦回来了,就让她早点睡。

  陈曦嗯了声。是用QQ回复的。

  以往陈曦都用微信,突然用QQ,白杨觉得不习惯,就问:“咋改生活方式了,还Q我。”

  陈曦说:“在办公室加班,用Q方便。”

  白杨说:“咋又加班,你们领导属牛的?”

  陈曦说:“也不是,出去一趟,写个简报。领导没安排。”

  本来已经睡下,但听说陈曦加班,白杨就觉得应该去陪陪,深更半夜的。

  来到办公室的白杨吓了陈曦一跳。陈曦说:“都说让你睡的,明天你还要上班,来干嘛?”

  白杨说:“来看看有没有潜在的敌人。”

  陈曦说:“桌子底下,藏着两个。一个刘德华,一个郭富城。”

  白杨就冲桌子底下看了看。

  陈曦喊道:“你还真看啊?”

  白杨说:“没看人,看看有没有小强。怕吓到你。”

  坐下的白杨问陈曦:“加啥班,大半夜的。”

  陈曦说:“写简报。采用了还有稿费,不然咋请你吃大餐。”

  白杨就乖乖坐一边看着。

  鼓捣了半天,看陈曦写得艰难。白杨说:“我上吧,本来就是文字工作者,老本行。”

  陈曦说:“不早说。”

  凌晨一点,两篇简报就出了炉。

  白杨问陈曦:“回哪里?”

  陈曦说:“回欣雨外婆家,明天还得送欣雨上学。”

  两辆车一前一后,绕过城区,入了乡道。怕陈曦害怕,白杨一路跟陈曦通着电话。

  陈曦说话柔柔的,像极了涌进车窗的风。

  陈曦问白杨:“送我回去,你一人敢回城不?”

  白杨说:“不敢,我胆子最小了,半夜鸡叫一声都能尿裤子的。”

  陈曦说:“我又不是周扒皮。”

  白杨说:“你是陈偷心。”

  陈曦问:“偷你心了?”

  白杨说:“如今的贼都长得坦白实诚了。”

  欣雨外婆家,陈曦斜站在门口,问白杨:“还要回去?家里客房多的。”

  白杨说:“算了,大半夜的,发生点啥就成了禽兽,不发生点啥禽兽都不如。”

  陈曦笑了,捂住嘴,就露两个酒窝出来。恰好半夜风起,穿连衣裙的陈曦宛如下世的仙。笑了半天,陈曦说:“你敢禽兽,我妈还不拿扫帚扫你,那一扫帚下去……。”

  白杨说:“那一扫帚下去,你倒痛快十分,我可惨了。”

  陈曦说:“滚。”

  见白杨换了挡,陈曦说道:“开慢点,大半夜的。到家了给我个信。”

  白杨说:“你回家找找扫帚,别放在显眼的地方。万一那天我真禽兽了,你就忍心我前后受敌。”

  陈曦瞅了白杨一大眼,咬着嘴唇想骂人,眼里却全是破土而出的春,终究又吐出个“滚”字来。

  看着白杨的车子消失在巷道的尽头,陈曦拢了拢乱飞的发,打开家门。

  进了屋,开了灯。只见母亲张春兰雄赳赳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吓了一跳的陈曦说道:“半夜三更的,您老这是唱哪出?”

  张春兰说:“还知道半夜三更啊?还问我唱哪出?唱《老米家的婚事》。从来没有回来这么晚。从大理回来也不晓得回家报个信。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陈曦撇撇嘴说道:“忙着加班哩。”

  张春兰说:“忙着谈恋爱吧?刚才那男的是谁?”

  陈曦说:“同事。”

  张春兰说:“同事?你们单位那三瓜俩枣的我还不知道。老实说。”

  陈曦说:“一朋友。”

  张春兰问:“好多久了?”

  陈曦说:“您老大半夜的不睡觉,就关心这个?”

  张春兰说:“你都单身两年,三十有五,老大不小了。看着别人家的娃成双成对的,妈心里急。自己的闺女又不差,偏摊上这磨那难的。再往后,你咋办?你爸又走得早,将来妈再走了,你孤苦伶仃的。”说着说着的张春兰就抹起了泪。

  陈曦说:“大半夜的说点啥不好,说这丧气的话。如今单身的女人多了去,大街上,丢根针,就能砸到四五个单身的。再说了,不还有欣雨吗?”

  张春兰说:“欣雨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难不成你还陪嫁了不成?”

  陈曦说:“一个人挺好的,吃好睡好没有烦恼。管那么多干嘛。”

  张春兰说:“我再不管你,就真没人管你了。”

  陈曦忙坐到张春兰身旁,抱着张春兰说:“知道您好,妈最好了。你不管我,那我真成拣来的了。”

  张春兰拉着陈曦的手问道:“说说刚才那男的。啥路数?”

  陈曦说:“路数是啥意思?”

  张春兰问:“年龄多大了?”

  陈曦说:“跟我一样,而且是同一天生的。”

  张春兰说:“咋还遇上了。”

  陈曦问:“啥意思?”

  张春兰说:“当初你跟刘天宝好的时候,妈就算过命。先生说,你命中不顺,要分两步走,前半辈子马踏鸡,后半辈子鸡相依。还说你会遇到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

  陈曦嗖的站了起来,说道:“怕不是!咋没听你说过。”

  张春兰说:“两步走不吉利的,当初你跟刘天宝黏糊得要死要活的,后话我就没说。”

  陈曦问:“那遇到这个人后呢?”

  张春兰说:“当初没考虑那么多,只是担心你。不过先生赠了首诗,记得不全,大概是这么四句:不须劳碌过平生,独自成家福不轻。马踏鸡来鸡啄羽,柳荡风来风抚萍。”

  陈曦自言自语道:“邪门了。是个啥意思?”

  张春兰说:“先生说了,这是天机。”

  陈曦说:“先生都这样,说话半截半截的。”

  张春兰说:“说那男的,在哪上班?”

  陈曦说:“国企。”

  张春兰说:“也行,能养活自己。有个单位,总不至于闲游浪荡的。人如何?”

  陈曦说:“咋说呢?人幽默,话也多。脑壳子挺灵的,就是没发挥作用。”

  张春兰说:“啥意思?”

  陈曦说:“人挺聪明,但没啥本事,除了写写画画,跟普通人没啥两样。”

  张春兰说:“三十五了,你还想嫁啊。”

  陈曦说:“太黑了,生个娃出来钻灰堆里就找不着了。还是白杨好,姓白人也白。”

  张春兰说:“他叫白杨。”

  陈曦捂着嘴转了两框子眼珠,又把手放下,说道:“嗯,白杨。”

  张春兰说:“小白是未婚呢还是离婚?”

  陈曦说:“离婚。三十五还未婚,你敢要我也不敢嫁啊。”

  张春兰问:“为啥离的婚?”

  陈曦说:“她前妻有人了。”

  张春兰“哦”了一声,说道:“那说明小白还是有问题,好好的日子没人愿意这样。”

  陈曦说:“我也这么想。”

  张春兰问:“性格脾气如何?”

  陈曦说:“才认识几天的,还看不出来。娃娃倒是挺有礼貌,也挺怕他。”

  张春兰说:“严父慈母,要怕才行。父子处成了兄弟,祸就不远了。”

  陈曦说:“欣雨也挺喜欢他的。”

  张春兰说:“好嘛,还说才几天。秘密了好久都。也好,好丑先不管,终究是有人盯了。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

  陈曦说:“啥话?我就这么贬值。”

  张春兰说:“先前那些都不靠谱。更何况命里有定数。往后欣雨我让你弟多照应,你腾出时间跟小白多走动走动,多了解对方。第二步,错不得了。”

  陈曦说:“咋感觉你像甩包袱似的。人家都没打算娶,我也没打算嫁,处朋友的。”

  张春兰说:“去睡吧,今晚妈没白等你。”

  陈曦“哦”了声。

  睡在床上的陈曦怎么也睡不着,两年多了,追求自己的人不少,可就没一个动心的。白杨倒是不错,人才谈不上上等,也就五官端正,工作谈不上优越,勉强糊口,也就能行,财产身家更没得谈,穷得睡觉都不用锁门。这些都是其次,重要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味,究竟啥味陈曦自己也说不上来,感觉挺诱人的。就拿白杨临走前说的“那一扫帚下去,你倒痛快十分,我可惨了”的话,别人口里这样说,陈曦都想给对方一巴掌的,可这话白杨说出来,陈曦就觉得没啥,反而感觉全身痒痒的,嗓子眼干干的。

  翻来覆去的陈曦又想了母亲口里先生的话:不须劳碌过平生,独自成家福不轻。马踏鸡来鸡啄羽,柳荡风来风抚萍。最后两句究竟啥个意思,是说这段姻缘终究杨柳荡风风自去,风抚浮萍浮自飘呢,还是柳随春风暖,萍携夏风开。

  陈曦摸了摸发烧的脸和胸,心里叹道:“这斯能一次相两个亲,一顿饭见两个姑娘,终究不是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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