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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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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刘文达的苦恼

  “刘文达叩见钦差大人!”说着刘文达就要跪下,陈薪一见,赶紧过去把他搀起,结果却没搀动。

  刘文达固执地跪着,表达着他的不满,陈薪见状只好也跪了下去,“我陪你!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是来执法的,不是来犯法的,不是以暴制暴的。

  可,可是,按照律法,你如何定他们的罪?怎么定他们的罪?

  你看看这次的钓鱼执法,收取的贿赂最后怎么判定的?没有,没有——懂么?只要上面有人,那么什么证据,事实都不需要你懂么?”

  “我,我懂……”刘文达苦涩地说着,“可,可我觉得要有一规矩,否则今天我们可以陷害崔德灏,明天也会有人同样的办法陷我们于不义,这律法岂不成了儿戏!还有这利用倭寇杀人,我想既然是您出手,那些一定是真的倭寇……”

  “这次袭杀王洪生,是我派的人,与陈大人无关!”一个蒙着面的中年男子也跟着跪了下来。

  吓,这人是谁,能在二钦差面前插上话的,绝不会是一般人物,原平赶紧捅捅萧律,这里您是皇子,赶紧把几位大人拉起来,否则他们跪着,我们难道还要——陪跪?

  被扶起来的陈薪叹了口气,他伸出自己的双手,“我身为大理寺卿,审案断案无数,如今却知法犯法。臣,臣自认有愧于大理寺,但无愧于陛下嘱托,无愧于天下百姓!

  将江南案子结束,臣自当向陛下请罪。可,可如今,臣还要在江南继续查案。”

  “不,江南需要你们,是我,是我不想放过这次的机会,是我利用了刘大人的原则性,您,您只会依律查案,不会私下黑手,所以我趁着他们放松了警惕……”

  “钱大人,您受了很多委屈,这事,如果我没默认,你的那个兄弟怎么可能杀了王洪生,然后还能顺利逃脱,这,这都是……”陈薪拦住了蒙面人的话,可他自己的话也没说完,就被刘文达的话打断。

  “我知道王洪生该死,可,可我还是觉得咱们最好以实罪处罚他!”刘文达的口气有些落寞,“我的愿望大概,大概是太奢侈了……”

  “律法规定男40无子方可纳妾,你看看如今还有多少人遵守此规定?

  当某些条文大家已经视若不见时,那它的权威更是降得很低了,更何况,还有那么个六议制度,皇亲勋贵还有四品以上的官员,他们适用的法律可以放宽,甚至秀才和流民犯同样的罪责,秀才可以减除刑罚……再还有处罚,除了杖责,杀头,最多的是充军流放,您觉得像王洪生之流,如果不死,那会是多大的祸害!

  身为监察院出身,我,我知道自己是错的。但是我,我这一年来并没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陈薪过去拍了拍蒙面人的肩膀,“别说了,这事儿,咱俩谁也跑不了!”

  萧律和原平他们识趣地沉默着,尽量隐在了角落里,这儿没他们发话的地方,可又不想离去,过了这一晚上,他们觉得自己好似突然间长大了。

  刘文达叹着气,“唉!老夫也是没找到什么好方法,呵呵,执法者犯法,这确实是解决他的好方法,倭寇本是他们自己养的,本来他们自己袭击自己,打的主意就是想——想让我尽快滚蛋!”

  这次竟然,竟然又是一次黑吃黑,他想着堂弟刘文迁和那幕僚的话:如果不这样,你说,怎么做才更好?我顶多是不查之罪,大不了就地免职。

  是呀,大不了回家种田去!

  他抬起头来,“老夫,老夫会请罪,为此负责,至于陛下如何处理,咱先不管。我想,我想问问那个盐税案,你们也准备这么干么?”

  “刘大人,不必如此,事发前我已经递上折子了。状告的书生我已经把他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那四本账册也可以起到佐证的作用,其实,这个案子啊,呵呵,你查了,钱大人也查了,收集的证据还不充分,当然钱大人还有些证据散落在扬州了,很可能就在漕帮洪七的手上。”

  一旁的洪晟突然间紧张起来,父亲,父亲真的藏匿了这么一份证据么?他立即紧张起来,恐怕漏掉一点儿信息,可接下来,陈薪的口气也变得落寞。

  “其实啊——你们说,证据啥的,真的那么重要么?

  陛下的意思,只要他们好好干活,那么这证据永远也不会面世;如果陛下想一查到底,更换一批人上来,难道证据会没有么?呵呵。

  盐税贪腐案由来已久,陈炯只在任三年,他呢,怎么说,和前任没什么变化,现在他的作用就是稳住扬州盐帮的格局,如果没有他,扬州的陕北山西盐商更要落花流水了,所以,所以我和钱闻决定:这次先放过他们。”

  一旁的洪晟很是悲哀,父亲千方百计保护的东西,它的价值难道仅在天子的一念之间?可能还不如厕纸?

  “呵呵,老大人,您别想太多,终归,我们会尽量依照律法行事的,只是,只是如今北方的耶律宏基并不老实,其实,您,您应该明白陛下的意图。”

  刘文达当然明白那高高在上天子的意图,他是想趁着天下人都误会自己,以为自己忙于二子争嗣而无暇他顾,所以趁机把这些不平定因素安定下来,好给太子一个平和的大周。也许,也许这对于二殿下并不公平,对陈薪他们不公平。

  因为他知道,作为名义上的钦差,他虽然是用来挡枪的,这次5000边军未能发现倭寇,自己足够辞官隐退了,然后就可以安静地等在家里,等待着新天子登基时再次启用,以示新皇的恩宠,这个套路咱都懂。

  只是,只是陛下您比微臣年轻着呢,您确信臣还能辅佐太子么?

  难道是说,是说陛下的身体……他望向陈薪,期望从他那里得到些答案,可他终归是失望了。

  铁面的陈薪没给他任何的表情,刘文达只好把思路拉回,拉回到眼前,虽然他明白陈薪他们的做法,理解钱闻一年来的隐忍。

  可,可他就是对着如此执法,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如此全靠执法者仁否的现象难以释怀!想当初,自己也曾是热血青年,曾在大殿的策论上写过洋洋洒洒的大周律之我见,慷慨激昂,可,可后来不知怎的,进士出身的自己却任了武职,自己也逐渐地跟着那些丘八蛮不讲理起来,难道,难道这是陛下对微臣的磨砺?

  可是,兵痞,大家是知道的,讲着什么道理,拳头就是硬道理,你看看多少罪犯是充边军的,比如那个屠老大,秋后最终也会被判刑充军吧?

  你和他们讲道理,呵呵。

  可这,这能适用于天下治理么?这样下去,大周会不会乱套了么?

  他觉得自己满是忧虑,这天下,谁会懂自己的顾虑呢!

  在座的几人沉默着,气氛也变得沉重压抑,刘文达他看着小心翼翼地萧律几人,“你们几个休息去吧,切忌陈大人和钱大人的身份还属机密,你们不要说出去。”

  “老大人,放心吧,我们晓得!”三人点着头,如获重释地离开了。

  那个晚上没人知道,三个钦差后来说了什么,达成了什么协议,接下来的几天,只看到5000的边军进进出出,贴着安民告示:已经发现倭寇踪迹,很快就会将其消灭,请居民们放心云云。

  到了八月底,刘文达给萧律和原平一项任务:去金陵协助钦差吧,我只能呆在扬州协防倭寇了,这样也好给你们一个相对稳固的后方。

  原平估计着,江南的那些家伙目前还没那么大的能量把刘文达拉下来,或者是帝王的一意孤行,按照惯例,等他回京时,才是被弹劾免职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