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烽火明月

首页

第七十八章 夜宿聊城

  聊城离着冒县并不远,如果乘船的话半天就到了,马车则差不多要3个时辰。

  刚开始,马车上的小丫鬟们叽叽喳喳地很是兴奋,一个时辰过后,车厢逐渐安静下来,原月闭目分析着轻风中午传来的消息:昨晚破败院落里的两人已运送着一只大箱子出发了,大小和屠老大沉船上的那个差不多,他们走的水路,乘的恰好是铁柱父子赔掉的乌篷船,估计着今晚也会入宿聊城。

  显然,知道了这两人的来历,去处,箱装何物,那这一串的事也就理顺了。现在既然已经有了眉目,谜底揭开不过早晚,算是可以暂时放下此事。

  可此事放下了,后面——那还有一车的油瓶子啊!原月一想起刘文迁的老脸就觉得来气,这顺路帮他带走了年幼的三个子女,没见着他一点的感激,那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在说:这可是你求着我的,所以才让你们跟着我的三个孩子先走了。有没有搞错,就你那三个娃,最大的才13岁,还是个貌美的小姑娘,余下两个才10岁和8岁,你让她们自己走,不被别人卖了才怪!哼,好你个刘文迁,看我怎么把你家闺女给卖了,先卖大的,再卖小的,那个男孩收做小弟,以后给我端茶倒水,鞍前马后。原月想到此处,不禁精神一震:神啊,请赐给我力量吧!

  仿佛得到神力的原月又振奋起来,伸头看向窗外,两边垂柳轻拂,绿草如茵,一片的欣欣向荣。不时能看到孩童乡间里嬉戏,追逐,旁边更是父亲耕种,妇女除草,还有牧童骑着牛儿在吹笛:一切是那么美好!

  不远处的路上,还有个书生正骑着毛驴,悠哉游哉地吊着个书篮子,手里拿本卷册,正在一路吟哦,不知是否在推敲还是意想着如何踏入剑门,竟然是一脸的陶醉,就这么站在了道路当中,浑然不觉自己竟挡了一行马车的去路。

  赶车的大汉,看前面是个文弱的书生,便轻声地吆喝了声,没想到那人大概入了迷,竟丝毫没有反应。

  还没等大汉继续出声,拉车的马不干了,打着响鼻,不断地踏着蹄子,脑袋还凑过去拱了拱前面的毛驴,大概那只毛驴胆子比较小,一惊之下赶紧往旁边躲去,却没想把它的主人从驴背上颠了下来。

  只听着“哎呦!”一声,“你这毛驴今天怎么了?怎么还学会撂蹄子了?”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来回审视着他那不大的毛驴,对诺大的三辆马车却浑然无视。

  作为拉车的头马也是有性格滴,它甩了甩硕大的脑袋,对着不理它的书生就开始长嘶:怪不得你家的毛驴眼睛长在头顶上,原来都是你这个目中无马的主人教出来的。

  青衣书生吓了一跳,差点带着书篮子又坐回到地上,他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要撒脾气的头马还有赶车的大汉,赶紧说道:“小生路上偶得佳句,一时兴奋莫名,不想却挡了贵客的道路,在下这就让开,实在请恕罪则个。”接着还深深地鞠了一躬,态度自然随和,彬彬有礼。

  大概就是这个年代普通士子的常态吧,面色柔和,举止有度,虽谦和却不卑微,满身洋溢着书卷气息,就连身下的毛驴仿佛也受了教化,笑眼弯弯,不急不躁,安安静静地陪在主人身后。

  大汉挥了挥手,“无妨,还请借过,多谢了。”

  书生和毛驴随即靠边站立,静候马车一行离去。这时原月才注意到,原来毛驴长得比马整整小了一大圈,再想想路上真的没见过毛驴拉的大车,不由得心下悻悻:还好当初没说赤风,怎么不找辆驴车呢,看这小毛驴,哪里拉得动几个人的大车啊!看来还是老黄牛实在,耕田犁地,拉车载人,粪便做了肥料,骨肉做了食物,就连皮子都穿在了脚上,整整无私奉献的一生!

  约莫傍晚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聊城,好在陈大哥早了半天过来,食宿都安排妥当,原月把几个丫鬟和三个拖油瓶扔给了沈之章,自己则和朱贵,田富贵走进了聊城的田家米铺:毕竟咱也是米铺的少东家不是,过来查看账目也很正常。

  一进内室,几人立即认真起来,“聊城如何?蔡家有什么异常?”

  陈老大汇报着:聊城和往日差不多,因为是大城,无地的手工业者商贩多了一些,所以陈府台的压力应该更大一些。

  聊城蔡家也算是大户,但田产并不多,所以需要外面购粮,他家基本固定到卢家的米铺去买粮,我们田家米铺曾试图降低一些价格,但蔡家没有理会我们。

  “卢家米铺的卢家,是江南三大世家的那个卢家么?”原月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道。

  “是卢家的旁系,也算是卢家人。少爷,是不是这次米价事件和卢家有关?”

  “我有这种感觉,但缺乏实证。”毕竟,据说他们运粮船也沉了两艘,和其他几家差不多。原月揉了揉脑袋,突然接着问道,“那两个从冒平来的,停靠聊城了么?”

  “少爷果真料事如神,他们船停在了聊城附近,不过只是一人上岸买了些吃食,并没有俩人都上岸来的打算。”陈大哥看了看原月,接着询问道,“接下来怎么办?难道要把他们抓起来?”

  “不!毕竟此事和太子有关,我们要尽量避嫌。”原月赶紧否决他们,别以为找到了主子就觉得有了依靠,好像凭借风云阁就天下无敌,可以为所欲为了,现在这么个敏感时期,几乎所有的京城中的王孙清贵,除了早就站好队的,余下的,现在不都是在纷纷逃离,唯恐沾边惹上是非,你们这还赶着往上凑,真是不想活了!

  看到他们的不甘心,原月接下说道,“你们没事的话,可以派个高手偷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意外收获。但如果要抓他们,至少也得等我们远离,此事告一段落才行。还有你们人手足够的话,派人监视卢家,记录他们交往的人员,有什么特殊事情及早汇报。还有十天左右哥哥会陪着四殿下南下,你们需要小心,帝王在他们身边应该会安排大量的暗卫,千万别大意。”

  不知不觉中,原月已经习惯发号司令,众下属也习惯了服从指示。对于聪敏细致,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看问题透彻的原大小姐,大家都有意忽略了她的性别和年龄,以至于后来,他们见到原月,都习惯了口称少爷,难以改口。

  或许,他们潜意思里认为只有男子才能计划谋算,运筹帷幄吧,女子么,就应该是娇柔的,温婉的,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或者描红绣花,偶尔可以耍耍小性子,撒个娇,娱乐一下自家男人。所以么,男子娶个好出身的贤妻,外头提起时面有荣光,还能相夫教子,管理家事;另一面呢,巴不得还有美妾持酒言欢,最好再有那么一两个红颜知己(多数是青楼名妓)流连忘返。

  原月笑笑,暗自下定决心:趁着这次狐假虎威,顶替着哥哥的名号,一定要力所能及地提高自己周围的女子地位!要知道,只要有真才实学,行得正站得直,赢得到别人欣赏尊重是很正常的事,可决不可能因为如此,就会得到相应的社会地位,尤其对于女子,对于这里普遍作为男子附庸的女子,要想赢得相应的权利与自由,那是多么困难的事!

  因为没有谁愿意把手中已得的权利放下,从一个命令的发号者转为接受者,哪怕他自己愿意,可是他抵挡得住全天下的当权者么?

  原月从来都没有把自由幸福的梦想全权寄托在某些个须眉身上,寄托在那所谓的当权者的宠爱与怜悯上。因为她知道,路是一点点走出来的,只有社会的基石变了,普通百姓家里,妇女都能顶半边天了,才能真正摆脱那种妻以夫为纲的命运。

  夜宿聊城,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个晚上,原月开始思考如何改变这里,掌控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