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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滩一九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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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盘道

  几个卢小嘉的保镖,将我的手按在地上。其中一人掏出一把斧头。

  我从来没见过这阵势,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该死的师傅啊!你不是说我手相里有赤龙,能在偏门大富大贵么?

  怎么今天就要被人砍去双手,变成一个废人了?

  情急之下,我想到了师傅教我的盘道口诀。如今,我也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

  我闭着眼睛高喊了一声:“一百二十八帮半,七十二半码头边!”

  “住手!”林桂生说。

  林桂生走到我的跟前,连珠炮似的问道:“吃什么水,烧什么柴?什么所名?粮有多少石?什么地方卸粮?有什么记号?几只太平?几只停修?共计有多少粮船?初一十五打什么旗号?旗上形式?有无飘带?”

  我答道:“旗红镶边,玉色飘带,红黑亮月,初一十五打龙凤旗,玉色飘带。进京无色龙凤旗,出京杏黄旗,过黄河,打红孩儿。兑粮五十一只,装白粮六千六百六十六石。三只太平川,二只停修。在吴淞江领票,吃梢后的水,烧燕山的柴。”

  林桂生问:“贵帮头?”

  我答道:“淞沪泗”

  林桂生问:“贵字派?”

  我答道:“大字!”

  林桂生有些惊奇的自言道:“大字?”

  她又问:“令尊师?”

  我答道:“白脸上,理字!”

  她又问:“老大在帮?”

  我答道:“沾祖师爷灵光。”

  她又问:“老大在会?”

  我答道:“沾点盐味。”

  她又问:“香头多高?”

  我答道:“五寸五。”

  她又问:“身背几炉香?”

  我答道:“五两五钱。”

  她又问:“头顶几炉?”

  我答道:“二十三炉。”

  这一顿盘道,如若不是青帮中人,肯定不会明白在说什么。刚才我跟林桂生说的盘道口大体意思是:“我是青帮中大字辈戊等帮众,师傅是曹姓理字辈丁等帮众。”

  从青帮的辈分上来说,我是大字辈,和林桂生是同辈。虽然地位、权势相差悬殊,可辈分上我并不低于她。

  林桂生似乎还是有些不信,她对我说道:“你竟然是大字辈的弟兄?可有凭证?”

  我掏出怀中师傅给的名帖,递给林桂生。

  林桂生看了看,叫过来一个绪着两撇胡子的老年人。“阿平,你看这可信么?”

  这位阿平,在青帮里也是鼎鼎大名。他是黄金庸的大管家,亦是散人地位。

  老年人看了看名帖对林桂生说:“夫人,这名帖倒是真的。青帮弟兄遍及四海,有混的风生水起的,自然也有混的落魄的。在帮里辈分高,地位低的人大有人在。”

  林桂生点点头,竟然伸出手扶起了我:“既然是一帮的平香,我自然要帮。”

  所谓平香,指的是在青帮里辈分相同的人。

  卢小嘉一脸疑惑的看着林桂生。

  “卢公子,这个人是我青帮中与我同辈的平香。你要砍他的手,便是要与我青帮为敌。我劝你不要一意孤行。”林桂生说道。

  卢小嘉愤怒的说:“好!黄夫人,既然你要帮他,我不能不给面子,咱们后会有期!”

  卢小嘉带着十几个保镖拂袖而去。

  林桂生又点上一支烟,问我道:“你现在干什么营生?”

  我谦卑的回答道:“在闸北警署做脚巡。”

  林桂生摇摇头:“这么不成材啊。既然是大字辈的人,就要好好钻营。不要辜负了你在青帮中的辈分。”

  任素汐在一旁对着林桂生撒娇道:“干娘,既然他是青帮里的人,刚才他帮了我,又为我开罪了别人,那您老人家就好好提携提携他么。”

  林桂生摇摇头:“在上海滩做青帮人,靠的是本事。要是帮我干闺女个小忙我就提拔他,那我要提拔的人可真多如牛毛了。”

  林桂生朝管家阿平使了个眼色,阿平立时掏出几个大洋递给我。

  “小子,遇见我们夫人是你的福气。好好混吧,他日插了香头,也算不辜负你‘大’字的辈分。”阿平说完就把我打发了。

  我从百乐门中走出,恍如隔世。

  昨天,我还是闸北区一个蝼蚁般的小脚巡,今天我竟和青帮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阿桂姐说上了话。

  栗昊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阿恒啊,刚才可吓死我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刚才跑得倒是快。”

  栗昊抱歉道:“人家人多势众,又带着枪。我要不跑又能帮你什么?”

  我把刚才在百乐门中发生的事告诉栗昊,栗昊一阵惊叹:“我的天啊,掌舵老头子的夫人,竟然跟你说上了话?!我真是小看你了!你小子这是要飞黄腾达啊!”

  “还飞黄腾达呢,跟你来了一趟租界,差点让人砍断了手!”我抱怨他道。

  “砍断手算什么?能见上咱们青帮里的头面人物阿桂姐,你这一辈子都值了啊!”栗昊羡慕的说道。

  我颠了颠刚才阿平给的五个大洋,对栗昊说:“走,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喝酒去,我得好好压压惊。”

  上海是一座不夜之城。已经入夜十点多,百乐门旁边的起士林西餐厅依旧营业。

  我这身土掉渣的长袍,又惹了祸端。

  在起士林西餐厅的门口,一个门童拦住了我。

  “不好意思两位先生,今天餐厅已经客满了。”门童的语气虽然客气,眼神里却透出了明显的轻蔑。

  “什么?餐厅里明明还有座位。”我指着门里空着的几张桌子说。

  “哼,那几张桌子被人包了。到别的地方去吃饭吧,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门童已经卸下了伪装的客套,一脸目中无人的模样。

  栗昊拉了拉我的衣襟:“算了,我们到别处去吃吧。”

  这时候,正好有一个洋人走到餐厅门口。

  我诚心要逗逗这狗眼看人低的门童。

  上过法国神甫开的教会学校的我,粗通法语。

  “两位先生,我看你二位很面熟啊。”我用法语问那两个洋人。

  那一个洋人还真是法国人。其中一个说:“对不起,我好想不认识你。”

  我用法语说:“大概是在教堂做礼拜的时候见过吧。”

  洋人说:“哦,可能吧。”

  我和那洋人叽里咕噜的一顿法语,倒把那门童唬住了。

  我对门童说:“这是我的法国朋友。他说了,你的脸让他恶心。让开,他让你马上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门童一脸尴尬的看了看洋人,又看了看我,主动让开路。

  我和栗昊大摇大摆的进到餐厅里,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