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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剑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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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诀别

  李渡城外,所有南诏士兵重新列阵,静静伫立,队列最前方,是满脸怒气眼睛血红的苏贝德哈。

  望着地上断气多时的李赤梅,他的心情几乎糟糕到了极点。

  “我说直接踏平李渡城算了,你不听,偏要玩玩,现在连自己都玩进去了吧?唉,谁能想到,我们南诏双帅之一的北霸裂空枪会折损在这李渡城,我好恨啊!”

  抬起头,望着不远处李渡城那破败的城墙,苏贝德哈一脸恨意,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一挥,一声带着滔天怒火的咆哮在夜空中响起。

  “全军出击,给我踏平李渡城!”

  烟尘四起,脚步隆隆,数百天兵沉默如死神,向着城门口开始移动,攻城之战拉开了序幕······

  ······

  李渡城内,广场旁。

  喧嚣四起,人影憧憧,噼里啪啦的火把将夜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李渡城的居民们,携着妻儿老小,拉着亲戚朋友,撒着热泪向城外开始转移。

  故土难舍,乡情难断,很多人家都是在这块大地上生活了几辈子,今夜突如其来的战争,让他们不得不选择背井离乡,离开这片世代居住的土地,去那些从未到过的地方讨生活。

  每个人都带着十二分的不愿意,可是又不得不离开,因为不走的话,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死亡。

  家没了可以重建,人没了,所有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老人们流泪的脸庞,大人们愤怒的咆哮,稚子们嗷嗷喊娘的声音······一幅幅凄惨悲伤的画面,如重锤一般敲打着林殇一行人的心房。

  所有人都一脸肃穆,不顾身上的伤势和大战后的疲劳,默默的帮转移队伍维持秩序。

  只有到了战时,才能明白,平时的安静生活是多么的可贵!

  车轱辘滚滚,骡马嘶鸣,喧喧闹闹中,所有人都朝李渡城的南城门涌去,没过多久,广场上就空荡起来。

  “林殇,伤员和百姓就拜托你们了,一定要竭尽全力,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广场边上,李暮秋横枪立马,语气里满是叹息。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些与灾难无关的可怜人儿,最终却都是灾难的受害者,想想就让人心里难安啊!”望着缓缓前行的转移队伍,李暮秋的眼里一片恻隐。

  “前辈放心,晚辈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前辈所托。”林殇抱拳,缓缓施了一礼。

  “恩,那就好,那你们就先上路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李暮秋不再啰嗦,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前辈,那我们可就先走了,等会你记得追上来啊!”林殇跃上马背,大声喊道。

  “好,我等会肯定追上来··!”李暮秋摸着络腮胡子,一脸的笑意。

  “驾!”

  马鞭轻响中,林殇等人向着众人转移的方向奔去。

  “绝情······你等下!”李暮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叫住了即将远去的箫绝情。

  “怎么了,师傅!”箫绝情满脸血迹,身上绷带遍布,银色的盔甲被血水染成了暗红色。

  李暮秋正欲开口,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得,蓦地转身,对身后的骁骑营士兵道:“你们先去准备吧,就按我说的来!”

  “是,将军!”四十骑骁骑营将士领命,朝城主府奔去。

  待骁骑营士兵走远了,李暮秋这才转过头来,踱步到箫绝情的马前,一脸的平静。

  “下来!”

  箫绝情一愣,可还是乖乖地跳下马来。

  目光如水,轻轻扫过箫绝情身上的血迹,掠过他身上血染的纱布,最后定格于其血迹斑斑的脸上,李暮秋的眼眸中突然浮现出莫名的慈祥。

  “徒儿,伤口疼么?”抬起手,李暮秋轻轻替其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恩,战场上的时候不疼,现在有点疼!”箫绝情摸了摸头,很老实的说道。

  “唉,你呀,永远都是一副愣头愣脑的模样,为师说过多少次了,一味的勇往直前并不是取胜之道,力冠群雄也并不是英雄,凡事得······”长叹一声,李暮秋身上的英武之气荡然无存,喋喋不休的话语中,不舍与慈爱如水一般在夜色中蔓延。

  这一刻的他,不是骁勇善战的冲云将军,也不是享誉江湖的怒枪,他只是一个师傅,一个柔情永远隐藏在铁血背后的男人。

  “以后记得多看书,少喝酒······”

  “师傅,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啊?”箫绝情疑惑道,耿直的声音如铜钟一般轰鸣不止。

  “啊,很多么?”李暮秋停了下来。

  “嗯,很多,简直就跟一个糟老头一样!”箫绝情眼若铜铃,认真答道。

  “好吧,可是我怎么······咦,你个臭小子,有你这样跟师傅说话的么?是不是皮痒了?”李暮秋先是一愣,继而眼睛一蹬,右手升起,佯怒道。

  “师傅,俺错了,可是俺现在有伤在身,能不打脑袋么?”箫绝情双手抱头,眼睛眨巴眨巴的说道。

  “唉!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李暮秋长叹一声,笑着摇了摇头,抬起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

  “嘿嘿,俺就知道师傅会心疼俺的!”箫绝情大嘴裂开,憨憨的一笑。

  “嗯,念你有伤在身,就不打你了,不过并不代表我不惩罚你······这样,你把游龙枪法耍一遍,我看你的功夫最近有没有退步!”李暮秋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

  “现在么?可是俺还要追赶林殇他们呢?”箫绝情一愣。

  “嗯,就是现在,他们和百姓走在一起,走的慢,你绝对可以赶得上。“李暮秋笑道。

  “哦,好吧······游龙枪法都耍了十年了,怎么又要看啊!”箫绝情从马上摘下长枪,一边嘟囔一边向旁边的广场走去。

  好像没听到箫绝情的嘟囔似的,待箫绝情站定身形之后,李暮秋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眼眸之中突然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一声断喝蓦然响起。

  “游龙枪法起手式:龙出苍渊!”

  箫绝情长枪荡起,斜刺长空,幢幢枪影中,一股沙场铁血的味道弥漫开来。

  望着场中辗转腾娜,状如小山的爱徒,李暮秋一阵恍惚,眼眸之中,满是追忆······

  “将军,这有个婴儿!”

  十六年前,叛军屠戮箫家坡,等他率兵赶到时,全村五百余人已被屠戮干净,乱尸之中,他发现了这个婴孩,那年他不足一岁,他二十五。

  ······

  “哇哦哇哦!”

  “哦,小祖宗乖,不哭哦,来,喝奶!”

  山神庙中,一个血染战袍的年轻将官正笨手笨脚的端着一碗马奶,给怀中的婴孩灌去,望着婴孩吧唧吧唧蠕动的小嘴,将军满是鲜血的脸上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柔情。

  ······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天策府秦王殿前,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书双膝跪地,对着面前如山岳般伟岸的身影磕了三个响头。

  “嗯,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李暮秋的徒弟了,以后记得要苦练本领,长大后用手中的长枪,护我大唐边关!”

  “师傅,边关和肘子哪个好吃啊?”小孩童音稚稚,眼眸清澈如水。

  ······

  “好你个臭小子,又偷着喝老子的酒!”

  “冤枉啊师傅,俺真的没喝!”少年铜铃般的眼珠咕噜咕噜乱转。

  “没喝?你没喝难道这酒葫芦里的酒自己长腿飞了么······去,校场边两百斤的石墩举一百下,少一下我叫你好看!”

  “哦,好吧!”少年老实的应了一声,缓缓走向校场,不一会,吼哈之声大起,石墩在空中飞舞。

  ······

  明月当空,夜已过半,飞马营大帐中依然灯火通明。

  络腮胡子的将军奋笔疾书,一篇有关治边的策略正在笔下形成。

  “唰!”

  大帐的门帘被掀起,一个小山似的身影走了进来,缓缓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良久,将军抬头,瞥了一眼桌边,那里多了一盘包子和一碗热粥。

  灯影幢幢中,将军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

  “师傅,俺练完了,我的枪法怎么样?”

  一声断喝蓦然在他耳边响起,将李暮秋从恍惚中惊了醒来。

  “咳咳,那个,还算不错,看来你小子最近没有偷懒!”李暮秋老脸一红,一本正经的说道。

  “嘿嘿,练功肯定不会荒废,俺要和师傅一起守边关到一百岁!”箫绝情倚着长枪,憨笑声如惊雷一般。

  “好,好,一起守到一百岁!”

  黑暗中,李暮秋的虎目之中泛出了点点泪光······

  城门外,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与此同时,那些前去城主府的骁骑营士兵也回来了。

  “将军,一切都已准备好!”四十名士兵每人腰际中间,多了一个黑布包裹的方块。

  “到时候了么?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李暮秋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是很快化成了一股坚定。

  “好了绝情,你可以走了,记得保护好百姓!”李暮秋沉声说道。

  “额······师傅,俺可以不走么?俺想和你一起断后!”箫绝情摸着头,嚷嚷道。

  “不行,必须走,现在就走,马上!”李暮秋的话语里,一股从未有过的严厉让箫绝情一颤。

  “好好,俺这就走!”箫绝情提着长枪,两步跃上马背。

  “师傅,俺走了!”箫绝情小心翼翼的说道,刚刚李暮秋的神情让他有种心惊担颤的感觉。

  “快走快走!”李暮秋不耐烦的摆着手。

  一阵马蹄声响起,箫绝情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道尽头。

  望着远方,李暮秋长出一口气,脸上的不耐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说不清的释怀。

  “徒儿,记住,你的师父叫李暮秋!”叹息蓦然响起。

  缓缓转身,跃上马背,从身旁士兵手中接过了一个黑布包裹,李暮秋轻轻打开。

  一个方方正正被油布包裹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前,赫然是那天城主府林殇他们看到的火药包。

  轻轻婆娑了下细腻的油布,李暮秋眼中寒芒闪过,一股决绝的气息在他身上升腾而起。

  “兄弟们,火折子都准备好了么?”李暮秋大喝一声。

  “准备好了!”众人齐声回答。

  “好,上马,列队,准备迎敌!”

  火把灿灿中,这支不足五十人的小队,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悲壮,缓缓打开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