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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人在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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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吃电了吗

  孙一还没吃完前晌饭,糜子大姐就来送碗了,她端了几只摞在一起的黑瓷碗,最上面的瓷碗里还盛着一碗土一样的东西。

  糜子大姐和力德尔爷纠缠皮和壳的故事在营里现在是家喻户晓,“糜子大姐”的这个名号在营里也叫开了。力德尔爷给起的字号,还是力德尔爷的姐,每当别人喊她糜子姐的时候,她还有些得意呢。

  孙一已经学会了明朝人的礼节,老远来了句:“糜子大姐,吃了吗?”

  糜子大姐听着爷叫自己“姐”,从心里往外地高兴,“牛娃说爷要碗,我给爷送来了!”

  孙一连忙起身道谢,双手接过了黑瓷碗。

  糜子大姐脸一耷拉,“看爷说的啥话,几个破碗么还谢个啥!”

  不知怎么搞的,糜子姐和闷蛋一样,从来没有把孙一高高地敬起来。

  孙一也乐得享受这种放松的平等。说实话刚开始明朝人喊孙一作“爷”,孙一心里还挺美。可这几天下来,孙一也厌倦了,反倒觉得和明朝人有些疏远。

  孙一端过碗,才发现碗里不是土,而是一捧快烂掉的野草。野草堆的中间,孤零零的矗着一只白色的蘑菇。

  孙一有心和大姐开开玩笑,“哎呀,糜子大姐,你来就来吧,还送什么吃的!你说送就送吧,一根蘑菇够谁吃的!”

  糜子姐面有得色,“力德尔爷,这可不是给爷吃的!这是我送给奶娃种的庄稼。”

  孙一想起来了,那晚在“神农论坛”,明朝人是决定除了种硝,还决定要试着种一些菌类的,因为这活不用出力,主要由妇女承担。孙一道,“这么说,糜子姐是接了种菌子的差事?”

  糜子大姐故作恼怒,“都是牛娃,给我还有几个婆姨派了这差事。你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种庄稼!我就只好叫其它婆姨帮忙。”

  孙一笑道,“那这颗蘑菇是吃不成了,我还想着能加个菜呢!”

  糜子大姐忙说,“爷可千万不能把种子吃了。这是今早起我专门寻下的,本来有一大扑棱,我千辛万苦才分成了一颗一颗的。蘑菇这东西也没有个种子,我估计是象韭菜一样靠根嘣芽的。粪堆烂草上肯长蘑菇,我专门寻的烂草窝窝。叫奶娃把蘑菇种到阴凉潮湿的地方,要是能长出来,以后就不用天天跑老远去寻野蘑菇了。”

  孙一道:“怪不得二牛安排你弄这个事,你说得头头是道嘛。”

  糜子大姐得了鼓励,说:“还有这羊粪蛋蛋,这是种地软的。”

  孙一发现碗里果然还有几颗黑黑圆圆的东西,问,“啥是地软?”

  糜子大姐指着碗里的一个羊粪蛋,说,“这就是地软,估计爷是没吃过。软软的,嫩嫩的,好吃呢,天一下雨羊粪蛋蛋就变成地软了。叫奶娃给这几个羊粪蛋蛋多浇水,说不准就能长成地软。”

  孙一仔细看去,那颗羊粪蛋底下果然有一层松松软软的东西,不注意还看不见。这东西很象水泡过的木耳,用手摸一下,还有些韧性。

  闷蛋端着碗走过来,不满地说:“糜子姐,你胡说呢。地软咋能是羊粪变的,地软是羊打喷嚏流下的鼻涕变的!”

  糜子姐才不信,“那是大人哄娃娃的,害怕娃娃知道了地软是羊粪变的不吃饭。你不想想,羊鼻涕能每回都流到羊粪蛋上?”

  孙一没见过地软,但是据他观察,这东西应该和蘑菇、木耳属于一类。

  不过孙一不放心,问闷蛋:“这东西真能吃?”

  闷蛋点点头,“好吃着呢!”

  于是孙一说道:“到底是羊粪还是羊鼻涕,亲自种一回就明白了。糜子大姐,没想到你主意还挺多。”

  糜子姐却开始抱怨,“爷你说这种蘑菇种地软,我还能想来。牛娃说我醪糟酿的好,还硬给我派了个种硝的差事。这硝和醪糟根本就没关系,也不知道牛娃是咋想的!”

  孙一呵呵一乐,“这酿醪糟和种硝的比方,是我说的。这两件事还真是一回事。糜子大姐,你说酿醪糟有啥诀窍吧?”

  糜子大姐爽快地说:“酿醪糟简单,要说诀窍,无非就是酒曲、热冷、还有通风。刚开始要通风,等米有了酒味,就不能见风了。要是没伺候好米酒见了风,米酒发酸,最后都能酸得跟醋一样。”

  孙一接着糜子大姐的话说,“种硝也是这些事情。酿酒没有酒曲,其实也能酿成酒,就是时间长,对吧?”

  糜子大姐点头说“是”。

  孙一说,“那是因为酒曲其实就是一种很小很小的菌子,小到人都看不见,叫做细菌,平时风里就有酿酒的细菌。这些细菌遇到合适的环境,比如跌落到米酒里,就会大量繁殖,数量多了,就叫发酵,把这种发了酵的米酒留一点,就是酒曲。酒曲起作用的不是米,而是酒曲里的细菌。下次再酿酒的时候,放一点酒曲,就是放进去了很多酿酒菌,自然就酿得快了。想让酿酒菌繁殖得好,就得给酿酒菌合适的环境,包括热冷、干湿,还有不能通风。”

  “有酿酒菌,还有酿醋菌。酿酒菌是把粮变成酒,酿醋菌是把酒变成醋。酿醋菌风里也有,也能落到米酒里。不过酿醋菌繁殖却需要通风,所以酿酒越到后面越要密封,专门不能让酿醋菌发酵,装到坛子里密封一年,就是黄酒,二年是加饭酒,三年是花雕酒,年份越长越好。”

  “酿醋就偏要通风,不能让酿酒菌发酵。”

  “传说醋是酒圣杜康的儿子发明的。杜康的儿子在一次酿酒时发酵没发好,到第二十一天时开缸,酒已经酸了。于是杜康的儿子就把“廿一日”加上个“酉”字,给这种酸水起名为“醋”。其实是他酿酒的时候见了风,招来了酿醋菌。在我的那个世界,一开始酿造好醋要几个月时间,后来人们发现了酿醋菌的习性,把酿醋的时间缩短到了二十天,最后通过直接加入高浓度的酿醋菌,提供最合适的温度,不停地通风搅拌,把酒变成醋,只要两天,就是不太好吃罢了。”

  “种硝靠的是硝化菌,你也可以叫酿硝菌。跟酿酒酿醋一样,沤肥菌先把粪变成肥,硝化菌把肥变成硝。硝化菌要求通气、有水、避光、弱碱、有东西能附在表面、象酿酒一样的冷热程度。先把好的'硝曲'养出来,种硝就成了一半!”

  糜子大姐琢磨着,“这不是就跟蒸馍发面的道理一样?”

  孙一立刻答道:“对呀!道理一模一样!这些我在神农坛都讲过的。”

  糜子大姐迟疑道:“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多试试。以后我能不能也去神农坛听听?我不说话,光带着耳朵听就行。”

  轮到孙一不解了,“神农坛不是谁都可以去的吗?”

  糜子大姐踟蹰地说:“我一个妇道人家……”

  孙一恍然大悟,“既然二牛给你派了差事,你就是把式了,庄稼把式参见神农坛,天经地义。”

  孙一还不过瘾,追加了一句:“糜子大姐,我们那里有个说法,叫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你参加神农坛该去就去,该说就说,就当其它人都是牲口!”

  糜子大姐果然放下了心,不过倒是好奇地问:“那爷那里把牲口怎么用?”

  孙一答:“我们不用牲口。”

  闷蛋立刻鄙夷地接过了话茬,“饿看爷的世界就是闲得胡折腾!放着牲口不用拿人当牲口!”

  孙一哈哈大乐。

  糜子大姐见爷心情很好,试探的语气问孙一:“我听人说爷拿盐水造电,我能不能尝尝电的味道?”

  孙一立刻明白了,有人泄漏了自己“造电”的事。

  孙一不想大张旗鼓,是怕明朝人知道“没电”了,影响他们的信心。

  明朝人可不这么想。他们认为自己的力德尔爷既然要造电,就一定能把电造出来,大家多多配合就是了。昨天几位首领“尝”电的事,营里已经传遍了。

  没想到电还能吃!

  这不,糜子大姐也想尝尝电的味道。

  既然如此,孙一索性大大方方地公开吧,“糜子大姐,这边请。”

  孙一指挥着奶娃、闷蛋、还有以后专门负责“造电”的小石榴,七手八脚地把碗阵摆了出来。

  由于碗不多,孙一特地在每只碗里的盐水中,加入了早上作的混酸。

  孙一心道,这回盐酸也有了。

  小石榴接好了钱串子线路,把两根铜导线递给了糜子大姐。

  糜子大姐小心地伸出舌尖,把导线谨慎地放了上去,“是酸的。”,糜子大姐开心地说。

  奶娃、闷蛋也都跟着品尝了电。唯有小石榴不做声,因为昨天她已经偷偷地尝了好几遍了,有时是酸的,有时是咸的,最好吃的是麻辣味道。

  孙一感觉这也许是个科普的机会,干脆对糜子大姐说:“百姓们来送碗,估计都想知道电是个啥东西,糜子姐你就替我招呼一下吧!”

  糜子大姐利落地答应了。

  再有百姓来,糜子大姐就负责招呼人家,“吃了吗?来尝尝电!”

  百姓们络绎不绝,尝了电以后个个眉开眼笑,留下碗互相交流着心得离开。

  等没有百姓再来了,孙一开始正式工作。

  一共有二百四十三只碗。

  每个碗依然加入浓盐水。

  孙一把早上制好的酸,每个碗中倒一些。

  当小石榴问孙一加的是什么,孙一迟疑了一下,他没敢说是酸。

  小石榴昨天偷偷尝电孙一是知道的,她不仅尝了电,还尝了盐水!只是孙一装作没看见罢了。

  要是说这是酸,孙一真担心小石榴会去尝。因为孙一上学的时候,就没忍住“酸”的诱惑,在实验室尝过。

  稀盐酸比较酸,感觉嘴里滑溜溜的,微辣。

  浓盐酸极度的酸,吐掉以后是苦,然后整个嘴里发凉,十分钟后才好转。

  稀硫酸是淡淡的酸味,回味感觉油腻,微热,有点甜,没有任何不适感。

  较浓的硫酸(40%左右的)感觉超烫,感觉喝稀饭烫了舌头,然后微甜感和痛感并存,持续2天才退。

  98%的纯正浓硫酸孙一没敢尝。

  稀硝酸先是苦,然后整条舌头麻了,然后痛,起白斑,持续疼痛,3-4天后才消退,同时嘴里感觉大吸了一口汽车尾气。

  那之后孙一再也不乱尝化学药品了。

  孙一于是用了酸的另一个名字,说:“这叫强水。喝了烂舌头!”

  小石榴眨了一下眼睛,好象更好奇了。

  孙一拿了根生锈的铁丝,放到混酸里,再拿出来时,轻轻一擦,铁锈全没了。

  孙一严肃地说,“看,铁都能化掉!”

  孙一还是利用发光二极管,测量了平均每碗的电压,依然是0.1伏。

  二百四十只碗,就是二十四伏。

  每个碗用三个钱串子跨接。

  二百四十只碗,摆了满满一地。

  孙一把导线接入车载充电器,绿色的指示灯亮了。

  再把充电宝用usb线接入充电器。

  充电器上黄色的指示灯,啪地亮了。

  充电宝上的小液晶屏,啪地也亮了。

  小液晶屏上的一个电池符号,开始不停地滚动——开始充电了。

  孙一激动得一把搂住小石榴,吓得石榴直后退。

  孙一丢下石榴,兴奋地冲到正在摆弄蘑菇的奶娃身边,一下子把奶娃高高抱了起来。

  ……

  不过好景不长,半个小时后电池电量刚从5%变成6%,充电宝和充电器的黄色指示灯都灭了。

  把二百多个碗里的盐水都搅拌一次,去掉铜钱上的气泡,重新接入充电宝,这次只坚持了五分钟。

  孙一不认为酸液这么快就消耗光了,等了半小时,再次接通了线路,充电宝又工作了大约半小时。

  就这么停停走走,等实在榨不出电了,孙一才加入一些宝贵的强水。

  到后晌饭的时候,充电宝已经有了11%的电量。孙一计算,照这个速度,每六天可以给手机充一次电。

  虽然已经解决了有无的问题,但是孙一对这个效率很不满意。

  孙一决定向百姓们求助。

  后晌饭时,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孙一摆了一个十五乘十五共二百二十五只碗的四方大阵,每一个来拿碗的百姓,孙一都请他等一等再拿走自己的碗,先尝尝更厉害的电。

  每一个百姓,孙一都送一小包含水石和青盐的牙粉以示感谢,并且告诉百姓,明天还需要更多的碗。

  当天后晌,营里的百姓们打招呼时,都不再问“吃了吗”,而是改成——“吃电了吗?”

  电成了营里的头号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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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资料(与清洁无关,不感兴趣的读者可跳过)

  地软

  地软是农村一种比较常见的野菜,每年春夏季节野地里都会生出这种地软。

  地软颜色和形状都非常象黑木耳,生长在阴凉、潮湿的坡地上和河沟边。干旱的时候,地软蜷缩成一小块儿,经雨水一淋,地软就展身涨大。每每下过大雨后,野地里、山坡上、沟里的地皮上、草丛里都会突然长出大量绿茵茵的地软,所以民间对地软的产生有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猜测。人们把地软捡回家里,用水洗净后晒干,吃时又用热水泡开。地软能做汤,但不能做菜,因为它一炒就出水,最适宜的是包包子,可全包地软,也可和豆腐、韭菜一起包,都很好吃。

  地软在不同地区有不同的名字:地皮菜、地踏菜、地木耳、野木耳、假木耳、地皮木耳、鼻涕肉、天仙米……在国外,被叫做上帝的眼泪、坠落的星星……

  地软实际上是一种菌和藻的混合生物,自身可以固氮,其蛋白质含量高于鸡蛋、木耳、银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