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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人在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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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真假3眼铳

  孙一心里电闪雷鸣。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制止?还是不管?

  杨六的三眼铳,火线马上就要燃尽。

  流民在怒喊:“轰死马三!轰死马三!轰死马三!”

  发起这一切的日塌天,背对孙一,两腿跨立,站在一个弓手旁边,左手扶刀,右手握拳背在身后。

  孙一心里刀绞一般,要马上作出决策!

  突然,日塌天背后握拳的右手松开,变成手掌,使劲上下摆了几下。

  这是什么暗号?

  这是表示“不”、“不要”吗?

  这里难道有诈?

  还是让孙一不要插手,不要顾及儿女私情?

  再看杨六。杨六怒目而视马三,手里的三眼铳攥得紧紧的。

  再看马三。马三紧闭着牙关,脸上渗出了细汗,在晨曦中还反射着日光。

  再看奶娃。奶娃已经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嘴唇已经没了血色。再看奶娃身边的贼人。这贼人用刀抵住奶娃脖子的手在颤抖,满脸黄豆粒大的汗珠正滚滚落下。

  再看最前方的贼人。这家伙提着刀,面如死灰,深吸了一口气,合上了眼睛。

  杨六猛然大吼一声:“杀——”

  几乎同时,用刀抵住奶娃的贼人一下子向地面扑去。

  几乎同时,日塌天右手猛地抬起,一声喝令“放箭!”

  “嗖”的一箭射出!

  “嗖”的又一箭射出!

  日塌天身边弓手的一箭,直射向威胁奶娃的贼人;

  而包围圈人群当中发出的一箭,直射向最前边的贼人。

  奶娃身边的贼人,扑向地面是想躲避火铳,根本没想到还会有一箭射来。就在他刚刚落地铺平了身子,一箭结结实实挂着风声没入了后心。

  站在最前面的贼人,闭眼等死,就是一个安静的靶子,一箭“噗”地穿心而过,箭头居然从身后探了出来。这贼人猛得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仅仅露出的箭羽。

  杨六一个箭步,举铳就向马三砸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眨眼之间。

  马三一直死死地盯住杨六的火铳。

  杨六一动,马三立即也动。

  马三一个鱼跃,让开火铳,却一把揪住了奶娃。

  奶娃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就被马三拽倒。

  马三身子虽在空中,却躲在奶娃身后。马三右手向头上发髻一摸,等马三落地,手里已经多了一只六七寸的钢刺。

  杨六的三眼铳劈了个空。回转身来,想反手再劈,马三倒在地上,已经把奶娃挡在了身前,右手的钢刺紧紧抵住了奶娃的喉咙。

  杨六收了手,重新举起三眼铳,对准了马三面门,三眼铳三个火门里,还冒着三股青烟。

  马三却往前凑了凑脑袋,鼻子几乎碰到了三眼铳,压着嗓子狠狠地说道:“来呀!放铳呀!”

  马三怒视着杨六,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你个杨六,哄得我好苦!凭着一只破铳,先骗得我出了窝棚,再赚得我两个手下,你还想再哄我第三回吗?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杨六不做声。

  马三不解恨,又道:“哪有铳就要响了,还有挥铳砸人的道理!有本事,你的铳倒是响啊!响啊!”

  杨六索性垂下了铳,后退几步,把空间让了出来,三个弓手立刻上前,对准了马三。

  人群中,又走出第四个弓手,站到马三侧面,拉开了弓。正是刚才射杀正面贼人的尕李广。

  马三一声苦笑:“罢了!就是今天了!”

  说罢,手中钢刺就要向奶娃咽喉刺去。

  孙一厉声喝道:“住手!我放你走!”

  马三一愣。

  日塌天一愣。

  铁老汉一愣。

  一条龙一愣。

  所有目光,都射向孙一。

  所有的目光,都是不可置信的询问。

  孙一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放了奶娃,我放你走。”

  一条龙第一个喊出来:“爷!万万不可!”

  铁老汉也随即喊道:“爷!三思!”

  孙一坚定地说:“我已经决定了,拿奶娃换马三。”

  一条龙一拳打在自己头上,蹲在地上不再说话。

  铁老汉失望地望着孙一,嘴里说道:“爷,千万不可因为儿女情长,误了大事。”?马三停下手里的钢刺,也怀疑地问:“爷此话当真?”

  孙一点点头,道:“当真!”

  马三哈哈大笑:“没想到,没想到,我马三还能捡回这条命!”

  说着,马三站起身,把奶娃也拉了过来。左手一推奶娃,奶娃向前踉跄几步。

  孙一一把把奶娃揽在怀里,心疼地抚摸她长发,奶娃登时泪如雨下。

  这回轮到孙一不可置信了。

  现在,岂不是杀掉马三的最好时机吗?

  马三大声道:“行走江湖,凭的就是个“言而有信”。爷给我生路,我不能猜忌爷!”

  孙一暗想:“老江湖,原来想拿江湖道义限制住我。”

  可是,对着马三的几只弓,不等命令,都自动垂了下来。

  明朝人还真是把“言而有信”看得很重。

  孙一强按下想这时动手的冲动。明朝人有他们的价值观,不能硬来。

  马三有些得意:“看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爷是真英雄!我马三谢过爷饶命之恩!”

  蹲在地上的一条龙气得大吼:“力德尔爷!你发了话我不敢不听。可我不服!”

  孙一给奶娃擦了擦眼泪,把奶娃交给颤巍巍上前的杨木匠。

  孙一冷冷地对马三道:“你说错了!”

  马三一惊。

  孙一继续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饶过你的命?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从你决定放火烧庄稼的时候起,你就是这里所有人的死敌?”

  马三气得直发抖,“你,你,你说过放了奶娃,就放我走!”

  孙一冷哼一声,道:“不错!我今天放你走,却不会饶过你的狗命!只要今天你踏出这个营地,明天所有人就能追杀你!”

  马三也还光棍,道:“爷这么说,倒也有理。”

  孙一不理马三,转身对众人大声说:“父老乡亲们听了,凡神农社员,自明日起,见了马三,人人得而杀之!”

  孙一回首一指马三,道:“这个人渣,无论跑到天涯海角,都是我们的敌人!不要活口,只要死尸!”

  有人跟着大吼:“不要活口,只要死尸!”

  孙一接着说:“我拿奶娃换马三,不是因为英雄难过美人关。”

  “就在刚才,我已经想通了这里头的道理。诸位,还记不记得,你们起誓的头一条权利是什么?”

  有人答到:“活下去。”

  “对,就是活下去。这里每一个人都有权利活下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义务捍卫同伴活下去!”

  “拿奶娃换马三,不是因为奶娃是我的人,是因为奶娃是我们的同伴。作为我们的同伴,奶娃有权利活下去,我们也有义务保护奶娃活下去!”

  “活下去、活得有尊严、活得能逃跑,不是空口说的!”

  “如今世道艰难,别人拿我们的人命不当命,可我们难道也要拿自己人的命不当命吗”

  “我知道,按照大明朝的规矩,你们可以抛弃奶娃,但是这里不是大明朝!如果这里也按大明朝的规矩办,你们为什么还要逃到这里来?在这里,没有人有抛弃同伴性命的权利!”

  “父老乡亲们,你们即然起了誓,就要守住誓言。大明朝是什么样的规矩我们管不了,但是这里,所有的规矩都得符合你们立的誓言!”

  “在这里,所有人,都是人,都是有尊严的人。”

  “事出突然,不能两全。但是,父老乡亲们,拿你们的命,去换这个人渣的命,不值!”

  现场出奇的安静。

  铁老汉拉起蹲在地上的一条龙,小声说:“爷说的在理。”

  马三却根本不吃孙一这套,做了一个罗圈揖,道:“老少爷们儿,今儿个得罪了。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

  说罢昂首就往外走。

  人群不情愿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一条龙恨不过,呸地一口,吐在地上。

  呸!马上有人跟着学。

  呸!

  呸!

  呸!

  马三在一片唾弃声中,扬长而去。

  等马三离得远了,小将杨六跨了一步上前,对孙一言道:“力德尔爷,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爷赐教!”

  孙一道:“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吧。”

  杨六道:“爷刚才的话听上去都对。可是,要是两军阵前,军士们都觉得自己的命金贵,不肯同贼人拼命,这以后仗还怎么打?”

  孙一刚要开口,铁老汉却开了腔:“杨六,你个榆木脑袋!这账有什么算不过来的。刚才的情形,咱要是舍了奶娃,就只能白白多舍一条性命。两军对垒,咱失了军士一命,是能换回十条百姓性命,军士自然就肯拼命!”

  杨六连同日塌天恍然大悟。

  孙一却对杨六问到,“六郎,你的铳是怎么回事?”

  杨六提起自己的三眼铳,在地上使劲磕了几下,三只铳管里,掉落下来几块东西,孙一看去,居然全是泥巴。

  杨六对孙一说:“爷,营里的火药早就要用尽了。为了震慑营内的鼠辈,边军的三眼铳都是虚虚实实。”

  孙一很感兴趣,问:“这是谁的主意?”

  日塌天一指杨六,道:“还能是谁,就是他的鬼主意。”

  “好主意,好计谋!”孙一连说了两个好。

  杨六有些不好意思,说:“不过,今天都漏了底,以后再也瞒不住了。”

  日塌天哈哈大笑,大声说道:“杨六,你还不知道吧,力德尔爷有法子把盐变成硝,以后营里的火药要多少有多少!”

  杨六眼露惊喜,问到:“真的?”

  孙一心里暗叹,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精!

  明明边军缺火药,三眼铳只是样子货。

  这帮家伙却一个接一个瞒天过海。

  昨晚自己只是说有可能,从盐里提取出一些硝,日塌天就当众高声宣布成自己能把盐变成硝。

  稳定压倒一切,孙一只好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

  孙一接过杨六的三眼铳,还挺沉的,一支手拎着都费劲。基本是大约不到一米五长的一根木棍,一头是个铁枪尖,一头是三个铳管。铳是铁做的,表面麻麻点点的,有一尺半长。整个铳由三根铁管组成,外面有三道铁箍。从铳口看过去,象三个鼻孔的猪鼻子。铳口箍着厚厚的铁,象猪外翻的鼻子头。铳孔外大里小,象三个鼻孔。孙一用手指摸了摸,鼻孔里面还算比较光滑。铁铳的后端,每个铳孔钻了一个火门通到外面。最后三支铁管合成一体,过渡成一支铁套筒,木棍固定在套筒里。

  “能打多远?”孙一问。

  “装铅子的话估计三十步,装铁砂要近一些,能打十来步。”杨六答。

  “三十步也有五十米远,和弓箭一样了。不错啊!”孙一赞道。

  杨六忙说,“爷有所不知,这三眼铳根本就没有准头!按说五十步估计也能打到,可早不知道打到什么地方去了。边军都说这家伙连眼皮底下的兔子都打不中。”

  孙一望望“猪鼻孔”,可不是嘛,三个鼻孔轴线都不平行,各自微微向外伸出象个喇叭花,最大的鼻孔和最小的鼻孔直径能差出两毫米。

  杨六接着说,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这三眼铳要是装铅子,最好是架在城墙上用,一排人同时发火,才能有个准头。”

  三眼铳的大名孙一是早就知道的。据说明末北军愿意使三眼铳,南军愿意使鸟铳。不过要是架在城墙上,显然还是鸟铳更合适一些。

  孙一问杨六:“边军都愿意使三眼铳吗?”

  “边军都愿意用。“杨六答,“结实耐用,能远能近。远了轰,近了砸,鞑子最怕三眼铳。边军兄弟愿意给铳里多装火药,多装散子儿,一轰一大片,连瞄准都不用。每回鞑子犯边,一看见三眼铳端起来,吓得趴在地上不敢起来,数三下轰过了,才敢起身。后来边军在放铳以前,先放几个麻雷子,鞑子一起身轰个正脸!那家伙太过瘾了。三铳下去要是还有打不中的,马上抡着当铁锤使,嘿嘿,这家伙,不管你穿什么甲,只要抡上了都完蛋。”

  孙一心里总结了一下,原来边军是把三眼铳作为一种近战利器。要说近战,十几步以内,想想还真没有三眼铳的对手。威力大,火力集中,抡起来还可以对付披甲的敌人。

  孙一又问,“那三眼铳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杨六答:“点火太麻烦,点了火还得等一下子才能发火,时机不好拿捏。”

  孙一指着三眼铳另一头的铁枪尖,问:“还可以当枪用吗?”

  杨六摇头:“用处不大,主要是配个重,要不然一头重一头轻。”

  杨六见爷感兴趣,接着又说:“可惜没有火药了,要不然给爷听个响!”

  孙一笑道:“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