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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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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233 热泪(上)

    世间有执念,生于人心,为一生所系,纵使岁月流逝,亦不会忘。

    可若你不再清醒时,执念,便成了世间最为恐怖的存在。

    它,会让你疯狂。

    成为你不愿成为的那个人。

    ......

    君归未归,便是姒鸢最大的执念。

    池山城内响起了让人恐惧的低泣声,在城内百姓口耳相传的故事里,这是褒姒娘娘的魂魄在哭泣。

    实则,这便是执念。

    辛伍冲入烽火台内,望着燃烧不尽的烽火,与其中屈膝抱着身子的女子,泪流不止。

    “鸢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他伸出手去,想要透过炙热的烽火,轻抚女子的脸颊。

    漫天烽火席卷而来,仿佛要将他吞噬。

    他依旧不惧,一步步走朝前去,让自己融进烽火之中。

    那低泣的声音,比起烽火来,更犹如一柄柄利剑,戳进他的心中。

    “数载了,我都未能回来,你受苦了......”

    他轻声朝烽火内的女子温柔道:“现在我终于回来了,只求你能抬头,望望我。”

    烽火中,姒鸢的身子仿佛轻颤了一下。

    而辛伍,他终于知晓了离去五洲的那段岁月中,姒鸢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终于明白了,所有执念因何而生。

    “鸢儿,当年我告诉你,等烽火重燃,你再度苏醒那日,我便会从门后归来,可你第一次苏醒时,那扇门却没开启,而我也未曾出现在你面前......”

    “是我伤了你,你最痛苦的那段岁月,我却不在你的身边......”

    “一切都是我错了,未能遵守那个承诺......”

    辛伍朝着她喃喃低语,道尽一切。

    “烽火,是此界能重开天门的关键,我才会给你那般承诺......”

    “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周厉王意外唤醒了烽火,更唤醒了记忆未复的你......”

    当年大周朝发生的一切,恐怕还涉及了诸多隐秘,皆来源于厉王初寻烽火,甚至那为厉王熄灭烽火的大能是谁亦无从得知。

    一切之因,方造就今日之果。

    姒鸢的身子仿佛在烽火中动了动,微微颤抖着。

    辛伍的手终于够到了她,轻抚着她的长发。

    恍惚间,他又听见了那年,她清脆的呼唤着。

    “辛伍哥哥......”

    烽火中传来轰鸣,整座烽火台大阵都在动荡着。

    池山城内,烽火台上方的大地逐渐陷落,沙石滚动,尘土飞扬。

    穿透土层的烽火之芒骤然一敛,悉数归于地下。

    张溪云怔怔望着,半晌才反应过来,朝南若安道:“莫非是大兄他......”

    南若安同样露出了一抹喜色,轻声道:“若是能够赶上,便再好不过。”

    “大兄已经见到了昔日的一切吗?”张溪云喃喃道,“大兄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心结,敢去见她了吗?”

    执意要知晓往事,不敢面对的愧疚,本便是辛伍的心结罢。

    宁愿让姒鸢责怪自己,也不敢奢求她的原谅。

    这是他纵为神境大修士,亦不敢面对的懦弱。

    于深爱之人,极深的愧疚。

    或许,还有张溪云如今并不知晓的缘由。

    烽火台内,烽火光芒尽敛其中,被烽火环绕的女子,缓缓抬起了头。

    她眸中的迷茫与悲伤在见到眼前的男子时有了转变。

    “辛......伍......”

    她的声音一如当年,但却断断续续的。

    “是我......”辛伍流着泪,牵起了她的手,“我回来了,回来见你了......”

    姒鸢被他轻轻牵着站起身来,烽火之中,两人紧紧相拥。

    “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可是你......却没有回来......”

    辛伍更止不住泪,喃喃道:“是我失信了,没能回来见你,都是我的错......”

    姒鸢的声音中亦有了哭腔,只是她没有眼泪。

    “烽火燃了......天门没有打开......我以为......你和王......都不在了......”

    “我以为......你骗了我......你们再也回不来了......”

    辛伍紧紧抱着她,流着泪道:“不会的,我不会骗你,纵使我死在战场上,我的魂也会回来见你!”

    姒鸢望着辛伍,眼中再度有了悲伤。

    她望得见,眼前的辛伍,只是一道残魂罢了。

    他的肉身不存,或许他早已死在了遥远的天门之后。

    但他,终归是遵守了承诺,回来见她了。

    “我要去天门后面,我要去寻你......”

    姒鸢开口,语气坚定不移。

    “这次,换我去找你,无论生死也好,我都要找到你......”

    辛伍朝她笑了,将她的发丝拨开,轻声道:“傻鸢儿,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纵是身死,亦无遗憾了。”

    姒鸢含着哭腔道:“可没有你在身边,永生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她的声音回荡着,在池山城的天上,那一袭帝袍者,同样听见了。

    姬宫湦眸光暴涨,神芒刺目。

    “王后......”

    他一步迈出,朝着烽火台而去。

    然而此刻,一道恐怖的神芒流转,磅礴的气息镇压而来!

    “周幽王!”

    “你与我姒家死仇,便在今日结束罢!”

    臣子安拦路,手中阵杵流转着恐怖至极的气息,甚至比姬宫湦的气息更加强横!

    “请帝血入阵!”

    话落,满城死气流转,祭坛之上,那截断指渐渐变得红润,仿佛被注入了一丝生机!

    而臣子安挥动阵杵,秩序神链显化,甚至其上弥漫着一缕微不可察的圣道气息!

    来自于那截断指残存的气息!

    秩序神链从四面八方掠去,要将姬宫湦束缚!

    一道道强横的气息如同刀剑,劈斩刺挑,袭杀姬宫湦!

    而姬宫湦眸中却如无物,甚至以肉身强破数道气息夹击,身法丝毫不慢,朝着烽火台掠去。

    臣子安冷笑不已,阵杵高举,天地之间仿佛有了一指虚影,那一截指蕴含着毁天灭地般的力量,将祭坛散出的死气悉数收拢,朝着姬宫湦一指点下!

    轰隆——!

    恐怖的力量如同撕裂了空间,传出了刺耳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阵轰鸣。

    那截指影随着秩序神链而去,点在了姬宫湦的身上,仿佛极轻的一指,却是将姬宫湦轰得吐血,身子横飞而出,砸断一座座屋舍,肉身都裂开溢血。

    同时,强大力量将烽火台上方陷落的土地掀起,沙土飞扬之中,仿佛有炙热的火光蔓延开来。

    张溪云咳嗽几声,再抬头望去时,眸中充满了惊喜,激动喊道:“大兄!”

    那炙热自然是来源于光芒刺目的烽火,而烽火之中,却望得见辛伍的身影,紧紧牵着姒鸢的手。

    他惊喜万分,朝着南若安道:“太好了!大兄唤醒了她,只要烽火有灵,便不再是奴役众生的灭世之火!”

    南若安似乎也流露了一抹轻松,但他望向天空时,神情又有了沉重。

    幽炎散去,死气归阵,此刻,天上隐隐有了劫雷的踪迹。

    若是劫雷轰罚,恐怕整座池山城就会迎来第三次劫难!

    臣子安望见了辛伍身旁的姒鸢,神色骤然一滞,身子轻颤,喃喃道:“先祖......”

    姒鸢仿佛听见了一般,抬头望去,当她望见了臣子安苍老的面庞,同时也感受到了一道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

    辛伍望见她迷惑的神情,轻声道:“他,是姒辛的后人。”

    姒鸢闻言,身子颤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是辛儿的后人......?”

    辛伍轻轻点头,道:“姒辛为了让你活过来,布下了一个延续数载的大局,不惜以众生之血点燃你的生机......”

    “便如当年姬宫湦所做的那般......”

    姒鸢掩住了嘴,似在低泣。

    “辛儿他为何要这么做,我只想他不必再背负着仇恨,能好好活下去啊......”

    辛伍默然,道:“他原谅不了自己......”

    臣子安颤着身子,缓缓下拜,朝着姒鸢跪下。

    “姒家不孝子孙,随我拜先祖!”

    城内,四面八方,尚未死去的姒家子弟都出现了,便是祭坛上的臣刑亦跪了下来。

    “姒家子孙,迎先祖归来!”

    张溪云等人皆是惊讶至极,望向了四周。

    然后,城内姒家子弟皆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在了地下!

    顿时间,池山城再泛光晕,两道阵杵自悬,大阵中央的那座祭坛上,光芒盛放!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天上的死气悉数聚拢,祭坛上盛放的那道光芒与死气交缠,从中浮现了一道身影。

    那不过是一道虚影,由光芒与死气交织着。

    但姒鸢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即便无泪,亦是泣不成声。

    那副面孔,属于姒辛。

    那道身影跪下,朝着姒鸢的方向,三次叩头。

    祭坛上,那石樽同样泛着光芒,响起了声音,回荡在整座池山城。

    那是来自数载前,姒辛亲口留下的声音。

    “孩儿不孝。”

    “当年在烽火台,是孩儿不懂事,一时的气话伤了娘亲的心。”

    “其实孩儿知道,若非孩儿,娘亲绝不会进镐京城,便也不会被天下人指为妖后,留下那千古骂名。”

    “可是孩儿那时害怕了,承受不了,才会将一切归咎在了娘亲身上。”

    “可孩儿没有想到,孩儿今生第一次与娘亲置气,却连再与娘亲当面认一句错的机会,都不再有。”

    姒辛的声音哽咽而苍老,那是他坐化前,最后的话。

    “数数载来,孩儿只想再见娘亲一面,与娘亲说上一句,娘亲,孩儿错了。”

    石樽的光芒敛去,遗音消散在天地之间。

    姒家后人泣不成声,却皆是再拜。

    姒鸢一步步走向那道光芒与死气交织的身影,望着那熟悉的脸庞,心痛无比。

    “你这孩子......哪有娘亲......会真怪自己的孩儿啊......”

    她颤抖地伸出手去,想要轻抚他的面庞。

    但此时,光芒淡去了,死气敛去了,那道身影亦随风而散了。

    她久久收不回颤抖的手,眼前仿佛望见了年幼的姒辛,开心地笑着,用稚气的声音唤她。

    “娘亲!”

    ......

    望见这一幕,张溪云亦是不由感到酸楚。

    宋瑾瑶轻靠在吴妄肩膀上,眼泛泪花。

    谁又敢说,姒家做的这一切,若是换到了自己的身上,绝不会发生呢?

    世间最重,亦最难解的,不外乎便是那个情字。

    而亲情便是你出世那日起,最先感受到的。

    南若安亦是叹息了一声,世间对错,谁又能说得清?

    辛伍走上前去,扶住了姒鸢。

    姒鸢抱着她,泣不成声。

    “我答应过姒冉,要辛儿好好的......要辛儿好好的啊......”

    “可是辛儿过得不好,他过得不好......”

    辛伍轻抚着她的背,轻声道:“这些不是你的错,她不会怪你的......”

    天上,臣子安缓缓起身。

    “先祖遗愿已了,但姒家的仇,还在!”

    他眸光转向了姬宫湦,语气冰冷。

    “今日,姒子安定要以帝血祭姒家亡灵!”

    同时他又望向了姒鸢,道:“先祖,唯有圣血,方能保烽火长存,今日之后,纵使姒家覆灭,亦不会再让烽火熄灭!”

    “这亦是姒辛先祖生前最后之意!”

    阵杵回到了他的手中,指向了姬宫湦。

    天地间,那截断指虚影再度浮现!

    若有若无的圣道气息,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威慑着这方天地。

    那截指,轻轻点下!

    如浩荡天威降临,横压方圆百里!

    池山城外,望着幽炎与死气皆在消散的龙庭大军正在聚集,忽然间大地震动,纷纷变了神色。

    离殃与张天易互望一眼,眸中皆有惊异。

    “这是何等恐怖的气息!”

    池山城上方,雷云汇聚。

    罚雷轰鸣声更重,天雷滚滚。

    圣道气息,令天地忌惮。

    一道道天雷已然轰在了死气之上,甚至拨开了死气,朝池山城内劈了进去!

    池山城真正大劫,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