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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邪之北海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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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正南欣喜的发现,父亲正衡通过逐步推理,已经十分趋近于自己先前所做的诸多猜测,他不禁感慨于父亲既然没有受到过现代科学的教育,竟然还能有如此严谨的时空观念,不得不说他真是绝顶聪明。不过另一方面,虽然正南也认为父亲的猜测已经近乎于找到答案,可凭空想象地宫出口的计划,仍旧不会成功。

  事情的发展恰恰印证了正南的想法,父亲和曹沝、韩四三个人冥想了半天,别说什么拱门,就连半条缝隙都未在墙壁上出现。正南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却把父亲吓了一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鲁莽,连忙转而又故技重施,以邪魔的身份问正衡是否想听他的意见?

  正衡表面上一直对于附着在他身上的三个邪魔礼敬有加,可实际上却并不把他们太当一回事,尤其是当他的父亲正老太爷以及夏侯氏父子都对其极为推崇的时候,他就反而越发产生了逆反的心理,虽然知道三个邪魔本事通天,能人所不能,知人所不知,可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正衡才懒得去向他们请教。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三个邪魔自正衡出生时起就一直伴随左右,彼此之间可谓是知根又知底,邪魔们的本性似邪非正,行为举止更是古怪异常,可正衡知道他们至少到目前为止,从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时间久了,也就自然而然地适应过来,权当他们并不存在一样,安度起自己的生活。

  如今被困于此而不得脱,真的到了千难万难的时刻,听听他们的意思倒也没什么不妥,只不过正衡总是觉得,邪魔最近几次与他交谈时,似乎总是闪烁其词,颇为古怪,无论语调还是措辞,都与先前大相径庭,即便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当然,这个想法只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他就意识到,能够如此与自己交流的,除了邪魔就不可能还有旁人,心中也便坦然了。

  至于正南,虽然已经基本能够驾驭与父亲正衡的交流,可顾虑到如果立时就将自己的身份公布的话,父亲在短时间内必定无法接受,万一惹出更多的麻烦出来,可就得不尝失了,因此,只要能够将自己的想法成功传递,他也乐得暂时借用邪魔的身份。在得到正衡的询问后,故意哑着嗓子,佯装着邪魔中道士的口吻说:

  “算起来,你们这些人自从下到地宫中,前前后后也该有七八个时辰,在这段时间,尤其是后面的几个时辰,每个人心中所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因为进入到墓室的这群人,可谓是各怀鬼胎,既有图财的孙殿英,又有图名的于三刀,还有一开始图谋夺取《河图》的金不二,以及为了神秘的卷轴而舍生忘死的石原龙泰等等,正衡只觉得自己既然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能一一猜透他们心中所想呢?

  不过话分两头,这个问题既然被提出,必然会有一个标准的答案,虽然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想法,可这也不代表他们就形同陌路一般毫无交集,最起码现在大家的生死都同样系于一线,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相同的想法,那就只能是尽快从这里逃脱出去了。

  正南道:“对了,正是这个——你也说了,既然每个人都想着要离开这里,这么长的时间里,为何只有于文一人有了‘梦想成真’的际遇,而其他人包括你们三个,在刚才那番尝试后,仍旧一无所获呢?”

  这倒把正衡问住了,刚才只顾着对自己的猜想加以测试,并未看得如此深远,现在想想的确如此,如果只凭着臆想就能够开出一道出口,让大家都成功逃离,那恐怕地宫的墙壁上早就已经被各式各样的拱门布满了,由此看来,先前的想法根本就是完全错误的吧!

  见正衡的情绪一时间跌落到了谷底,正南开口道:“也未必尽然,毕竟有了于文成功的例子在前,加之你在墓道里也曾创造出许多干尸,所以我总觉得,这条思路并没有错,至少已经得到确认的一点是,的确能够通过某种渠道或者手段,令虚无的东西变成实有,只不过,这种渠道或者手段的细节,还并未被你完全掌握罢了……”

  正衡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连着道了几个“对的”,甚至激动得说出声来。原本墓道里一片寂静,被他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倒把一直在旁边的夏侯水和韩四吓了一跳,夏侯水半是打趣,半是关切的问他,怎么刚才还好好的,忽然间一惊一乍,难不成是想出口想得发了疯了?

  正衡嗔怒道:“你才疯了,我这叫灵犀顿悟——虽然还不敢说已经参透了其中的玄机,不过受了高人的指点后,至少有了更加明确的方向,只要再多给我点时间,带你出去绝对不成问题……”

  夏侯水不明白正衡所说的“高人”是何所指,不过见他信心满满,自然也就跟着高兴起来,只不过还不忘追问正衡一句,他说需要的时间,到底是有多长?

  正衡撇了撇嘴道:“说不准,快的话一两秒钟就可,慢的话七八天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种事只能顺应天意,强求不来……”

  夏侯水心知正衡还在为他刚才表现出来的冷漠而故意出言讥讽,可事情既然是错在自己,硬是出言反驳也无道理可依,加之以他对正衡的了解,知道他最是巧言辞令,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自己就算是再修炼几年,也必定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干脆还是不要跟他争这一日的长短,免得自取其辱吧。

  想到这里,夏侯水只好配出一副笑脸,道:“衡弟你也是的,都什么时候还开这种玩笑?要是三五天倒也罢了,哥哥我就闭着眼睛硬挨过去,可真要七八天的话,咱们这一票人可都没有铁打的身体,没吃没喝的,鬼才能撑那么久啊……”

  夏侯水一不留神从嘴边溜出个“鬼”字,待到意识到的时候,赶紧左右开弓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拍了几下,然后向着地面吐了几口吐沫,以示自己是无心导致的失言。正衡从旁见状不禁暗自苦笑,想到发丘夏侯氏曾经的何等声名显赫,及至夏侯水这里,竟然对区区一个“鬼”字都如此讳莫如深,难不成发丘一脉真要就此堙没?义父就这么一个儿子,可在他尸化前的一刻,竟然甘愿违背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家规的,要将发丘一脉传给自己,足可见他老人家对夏侯水实在是不抱太多的希望了。

  正衡纵使对夏侯水的言行再怎么不满,但看在义父的面子上,也不想对他太过苛求,他甚至在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倾尽气力的帮衬这个义兄,若是能助他将发丘一脉传承下去的话,就算是无法发扬光大,而是只能力避就此终结,那也算是自己对义父有了交代了……

  韩四在一边一直冷眼旁观,待到正衡和夏侯水谈话的间隙,这才插话道:“一两秒钟也好,七八天也罢,咱们下边该干什么?不会还是一直站在这里,琢磨出口的样子吧?”

  经韩四这么一说,正衡忽然想起个事来——义父夏侯古尸化成的丧尸,朝着景陵的地宫方向逃去,按照先前的经历,很快五座地宫就要汇聚在一起,回到原地的孙殿英等人,处境岂不是非常危险?

  正衡这次为了解救义父被尸化的命运,费劲周折才到了这里,可却到最后也没能成功,这让他不禁生出感慨,或许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凭借他的一己之力去加以改变。然而话虽如此,可明知道义父将会突袭别人,他总不能坐视不管,就算该发生的事不可逆转,至少也不要让它变得更糟才想到这里,正衡赶紧招呼上夏侯氏和韩四,跟着他沿着墓道向裕陵的方向折返回去……

  三个人一路匆匆,可还没走上多远,正衡就猛得停了下来,继而转身问韩四,身上是否还带有炸药?

  韩四跟在正衡身后,险些撞在他的后背上,被这么一问,下意识地在腰间摸了摸,可只从口袋里拿出一堆乱糟糟的导线,道:“我记得先前带了些炸药在身上的,怎么现在就剩下这些导线和雷管了?”

  正衡心中一沉,想到之前自己在景陵墓室的石椁上曾看到的那几块炸药,应该就是韩四所有,或许刚才情急之下掉在地上,这才会被义父捡起带去了景陵,前因后果,循环往复,所有的细节被串联起来,真可谓是玄妙异常。只不过对正衡来说,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之所以忽然提及炸药的事情,主要是因为他刚刚想起,还有个很大的麻烦摆在面前——于武这个丧尸如果还在墓道中的话,他们该如何才能安全的通过?

  正衡自打在景陵墓门外失掉了九龙宝剑以后,几次三番遇险,再无先前仗剑的那份从容,若不是身手还算敏捷,恐怕早就死了几回了。正因如此,他在经由墓道向着裕陵方向折返的时候,冷不丁地记起于武或许仍旧停留在这里,不得不早点做些准备才行。

  上一次仗着那些凭空出现的干尸,正衡才能趁机溜之大吉,可毕竟对于这类“虚无变实有”的事情,他还并未完全掌握个中的原理,临到危急关头,谁能保证还能再次成功地如法炮制?问题是他现在手上只有一把匕首,用来切菜倒是绰绰有余,可对付丧尸,简直形同以卵击石一般不着边际,如果再贸然前行,简直与送死无异。

  正衡忽然记起,韩四统帅的工兵曾带了不少炸药,孙殿英也曾说过,他们曾在景陵的墓门上排好了引线,只不过后来发生了诸多意外,并未引爆而已。先前正衡在景陵的墓门上,曾看到黏贴炸药的胶水的痕迹,却不见炸药和导线的踪影,后来机缘巧合下,他被义父变成的丧尸抓进景陵内,若不是在椁盖上寻到一些,并且最终凭着这些炸药,将顶着墓门的顶门石炸开,他还不一定能顺利地从中逃脱出来。

  正衡当时只当这些炸药是被丧尸带进密封的景陵里的,一部分被他用来炸开顶门石,剩下的都留在了裕陵的墓门前,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对其无法抱以更多的指望了。然而此时既然与韩四同行,正衡又禁不住开始寄希望于他身上还携带有一些剩余的炸药,可不想一问之下,这才知道他之前倒是的确有的,可在遭遇夏侯古袭击的时候,不知遗落在了什么地方,此时就算反身回去再找,也未必就一定能够寻到……

  心灰意冷之余,正衡这才意识到,景陵墓室里的炸药,虽然的确是义父带进去的,可并非是他从墓门上取下,而是刚才在遁逃进墓道前,顺手从地上捡起的韩四遗落的炸药。无论如何,指望炸药来充当武器的路看来是行不通了,那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夏侯水和韩四都曾见识过丧尸的厉害,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们可不想再一次以身犯险,宁愿还是待在原地,以不变应对万变。

  正衡知道他们的心思,为了搭救他人而要令自己深陷险境,这可不是夏侯水和韩四的行事风格。当然,在他们三个人当中,正衡自认为还具备决策的权利,如果他要是执意去做某件事情,韩四也好,夏侯水也罢,就算再怎么怜惜自己的性命,也终究会选择追随在他的左右,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反倒成了他们赖以生存下去的希望,宁可同生共死,也不愿各自为战。

  可另一方面,正衡也知道此行凶险异常,硬着头皮硬闯的结局,十有都不会太好。权衡再三,这才想起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他蹲在地上,拾起一块石块,在地砖上快速地画了个五角星,然后将五座帝陵的简称,按照先前五行学说的猜测,一一标准在了其上。

  孝、景、裕、定、惠,每座帝陵都通过四条墓道,与其它帝陵联通。现在三个人身在裕陵和定陵之间的墓道当中,既然前路凶险,就只能折返回到定陵,然后重新择一条路,辗转着回到裕陵了。

  正衡一边比划,一边对夏侯水和韩四道:“定陵前的四条墓道,从右至左依次是通向裕陵、景陵、孝陵和惠陵,除去我们所在的这条墓道的不谈,其它三条都需要经过依次辗转才能回到裕陵,可是据我的判断,刚才义父遁逃的方向,应该是朝向景陵而去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条路我们也要暂且排除,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两种选择,即到底是通过惠陵中转,还是经由孝陵再去裕陵?”

  正衡之前跟夏侯水和韩四讲解过他的那套五行排列的理论,可之事略一带过,加之韩四并不精通此道,所以对于正衡的计划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夏侯水率先点点头道:“从距离上看,自然是选择从惠陵中转,比起走孝陵那条路要短上一点,应该能够节省些许时间……”

  正衡道:“这个不是问题,据我推测最长的墓道也不过百十米左右,走惠陵比走孝陵顶多也就节省二三十米的距离,转眼间就过去了。我所犹豫的是,这两条路径上,哪一条相对来说更加安全呢?”

  夏侯水道:“这个又不能凭空想象,没有走过谁又能清楚有没有危险?要我说,随便二中选一好了,反正总比老是待在有丧尸的墓道里好吧,我怎么总觉得这里阴风阵阵的呢!”

  正衡刚想讽刺一下夏侯水,如此惧怕丧尸,难不成忘了他的父亲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了?然而话到嘴边,他忽然有了主意,叫上夏侯水和韩四跟他一起,先朝向定陵的方向退去。

  正衡告诉他们说,他已经选定了走孝陵这条路,虽然路程上是长了点,但可以顺带着验证一件事情——先前在裕陵时,包括他在内的四个人,分别经由四条墓道出发,奉命去孝陵的正是石原那个鬼子。后来大家返回后,正衡却意外的发现,原本自己携带的卷轴,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般的跑到了石原龙泰的身上,可石原自始至终都一口咬定卷轴是凭空掉落到他手上的,这事古怪之极,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查个究竟!

  夏侯水“哦”了一声后道:“就是说你想看看,石原鬼子是怎么从你手上偷走了卷轴的?”

  出乎夏侯水意料之外的是,正衡果断的摇了摇头后说:“相比之前,我现在更加倾向于相信石原的话,尤其是亲身经历过了‘虚无变实有’的事情后,再反观石原的说法,就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我所说的查个究竟,主要是指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寻到‘虚无变实有’的原理,我总觉得,某个被我们忽略掉的细节,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而石原的经历,最有可能帮助我们解开这些谜题……”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越过定陵,转而一头钻进最左数第二条墓道当中,朝向孝陵的方向急速赶去。

  孝陵是大清朝的开国皇帝顺治的陵寝,也是清东陵里建造的第一座帝陵,无论规模还是制式都属最为庞大的一个,堪称东陵的核心。正因如此,正衡按照五行学说,将孝陵视作“土”属,为其它四属的根基。先前五座帝陵汇聚到了一起的时候,为了找寻于三刀和金不二的选可以,正衡曾经数次在孝陵墓门口经过,可因为其墓门紧闭毫无线索可言,二来人们的注意力也被突发事件的景陵吸引了过去,所以对于孝陵的墓室,包括正衡在内的所有人,都并无太多的印象。

  当然,正衡此行的目的,只是经由孝陵门口中转,转而再进入到通向裕陵的墓道,在那里如果能够碰到石原龙泰最好,就算晚了几步,也可以直接朝向裕陵进发。正因如此,三个人到了孝陵的时候,并没打算做片刻的停留,可当他们就要钻进墓道中的时候,正座地宫忽然间毫无征兆的震动起来。

  三个人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稳,虽然只是稍一延缓,可毕竟停下了脚步。震动和轰响声倒是随即终止,只是还有大量的灰尘正在簌簌下落,正衡等人一时间只顾得上用手掩住口鼻,等了好一会,待到尘埃终于落定,他们这才一边咳嗽着一边睁开眼睛,可放眼望去,刚才还在面前的四条墓道入口,早就被不知哪里来的石块堵得严丝合缝,别说是人,就连苍蝇也难以钻得进去了。

  正衡大叫一声不好,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心想他们还是慢了一步,看来五座帝陵又朝着相对的方向做出了依次移动,而他和夏侯水、韩四三人,估计也像先前的于三刀和金不二一样,被隔绝在了另外一层空间中,即便墓道没有被封死,也无法再回到帝陵汇聚在一处前的裕陵了……

  韩四还不明所以,只身攀上了堵在墓道口的石堆上,试图将一块块石头搬开,可每块石头少说也有两三百斤,韩四就算是倾尽全力,也没能挪动它们分毫,白费半天气力,徒劳无功而又气喘吁吁地退了下来,问正衡这下该怎么办?

  正衡并没急于开口,而是在心中暗想:东陵中的五座帝宫,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向着彼此靠近一次,由移动造成的震动和巨响,自己先前也曾经历过,只不过上一次只是在裕陵里听到了所谓的“战伐之声”,而这依次如此剧烈,以至于震动和巨响倒在其次,偌大的墓道竟然都能坍塌成这幅模样,并且还是四条墓道同时如此,这种情形的出现,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三个人紧赶慢赶地到了此地,原本就要进到墓道里去,可震动恰在此时发生,如果再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的话,他们势必都要被埋在墓道里,绝无半点生还的可能,如此说来,这事要么是个天大的巧合,要么就是被某种力量操纵,故意设计成了这样。

  若是前者也就算了,可万一是后面一种可能性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了……

  正衡倒吸了口凉气,转而将犀利的目光转向了夏侯水,一字一顿地问他道:“义父到底隐瞒了些什么,如果你现在还不说个明白,咱们兄弟也就趁早别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