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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邪之北海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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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正衡见夏侯古的身体不断尸化,要不了多久就将变成于武一样的丧尸,可自己却无计可施,仅有的匕首还被夏侯古夺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其架在脖子上,手腕稍一用力,就将性命不保。但夏侯古忽然停下手来,这倒给了正衡以新的希望,趁着对方说话的功夫,他故作无事一般的向前挪动了几步,心下盘算着,只要再纵身一跃,就足以抵达夏侯古的身前,继而从他手中夺下匕首了。

  正衡浑身酸疼疲劳异常,可还是被韩四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四爷贵为大帅手下的侍卫长,怎么还央求起我这个平头百姓来了,再者说了,我要是真有本事,哪还会跟你在这里席地而坐,早就撒着欢地出去了。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您就省省力气,趁着别人没来的工夫,好好休息一下吧……”

  “谁——要来?”

  “我义父的儿子夏侯水,还有——”正衡想到若是告诉韩四说等下还有一个自己要来,十有会把他吓得不轻,便改口道,“其他好多人,包括咱们的孙大帅在内!”

  “啊,大帅?他——还没死?”韩四一脸的惊恐。

  可在正衡看来,韩四的担忧未免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现在所有人都被困在此地而不得脱,就算孙殿英想要跟他秋后算账,也总归要顾及眼下的形式吧,他虽贵为一军之长,可在这变化莫测的地宫里,既无韬晦之术,更无御人的手段,若是连唯一幸存着的手下都容不下,那可就真成了光杆的司令了,由此可知,韩四的脑袋暂时还算是安全的。

  韩四听了正衡的一番分析,稍稍安下心来,略微想了一想,继而对着正衡赔出一张虚伪的笑脸来,道:“不愧是正衡老弟,师出名门就不说了,还有一副侠骨柔肠,简直就堪比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我听老弟的意思,这几个时辰里经历颇多,好像更加深得大帅的赏识了,还望老弟有机会帮我多多美言几句,兄弟一家人的性命可都仰仗你的仗义相救了……”

  正衡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还真是世易时移,当初在马家峪的时候,自己还想着拉拢韩四,以备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联合他一起对付孙殿英,没想到这才半天的功夫,堂堂侍卫长竟然如此低三下气地来求自己,足可见孙殿英在韩四这班人眼中,究竟是多狠的一个角色了。

  谈及这里,正衡忽然记起,刚才义父好像是在说,一干人里有个别有用心之徒,只不过因为韩四的骤然出现,没等道出那人的名字就被打晕了。义父权当要与自己生死永别,可临死前却别的不说,单单提及此事,看来必定是十分重要,可正如他所言,凡是进得地宫的人,无论横看还是竖看,都找不出一个等闲之辈来,这叫正衡如何判别他指的究竟是哪个?

  正衡首先想到的是石原龙泰,根据卷轴引发的这两次意外,他推测石原正是想利用它所具备的功能,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事前谁能料到,小小一个卷轴竟然具有如此怪异的功能,将活生生的人变成是学残暴的丧尸?石原是军人出身,而他的祖国日本又刚战败,如果卷轴落入他们手中,可能造成的恶劣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或许义父正是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了此事,所以才会有意提醒他的吧!

  然而,正衡很快否定了这一猜测,因为义父自始至终都对从墓道里射出的白光不明所以,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也并不知道卷轴的存在。因此,所有建立在卷轴奇异功能上的推测,自然也就无法成立了。除非义父只知道石原龙泰别有目的,但对细节却并没有完全掌握,这就要另当别论了。

  抛开石原龙泰不说,剩下的人里再除去已死的于三刀,就只有孙殿英和金不二这两个首领一样的人物,前者虽然为人很辣,可没有多少城府,任谁都知道他就是义父所说的“求财”的那一类人。而金不二为人豪爽,更何况现在只是个古董贩子而已,又能有多大的野心?其余诸如于文于武,以及韩四和那些失踪的工兵,相比较而言就都只是些小角色而已,实在看不出他们当中哪个会是工于心计,又能深藏不露的高手了……

  正衡又想了几遍,始终不得要领,转而查看了下夏侯古,见他呼吸均匀,气息平缓,自从昏迷后,尸变的进度似乎也暂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后脑挨了韩四那一下造成的后果。要说起来,他还要感谢韩四,如果不是他意外出现,将义父打昏过去的话,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呢。

  当然,夏侯古不可能一直昏迷下去,总有清醒过来的时候,届时该如何应对,正衡对此全然没了主意,只觉得如果金不二如果在这里的话,或许能帮他想个办法。可他转念又一想,金不二一早就见识过了于武变成的丧尸的利害,若是知道义父也有这个趋势,难保他不会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而要对义父不利了……

  想到这里,正衡忽然觉得事有蹊跷,自从白光消散后直到现在,少说也有一刻钟的时间,为何没有见到夏侯水如期而至呢?他记得,先前自己从夏侯水手中抢过卷轴,关闭发出的白光后,便看到定陵的墓室就在前方,没用三两分钟两个人就赶到了这里,可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他们的踪影呢?难道说,地宫的不断移动,又将他们区分到了两个不同的空间中了?

  正衡想到这里,忍不住站起身,向着墓道深处走了几步,可放眼望去仍旧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别说人影,就连半点光线也见不到。他刚想再向里面走远一点,就听到韩四在他身后骤然发出一声惊呼,转过身来看时,才发现原来义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此时正抡圆了双臂,朝着韩四胡捶乱打当中,同时自口中发出呼噜噜的怪响,与先前于武的状态简直一模一样!

  正衡心知义父已经彻底尸化,眼见着昔日无比慈祥的义父,已经变得面目狰狞,最为合理的处置方法自然是将他杀死,不过这个念头仅是想想,也足以让他心痛不已,更别提真的去做了。

  韩四大呼小叫地左躲右闪,竟然在正衡犹豫再三的时候,自夏侯古的攻势下幸免于难,非但没有被他击中要害,更是连皮肉都没有伤到,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可正衡知道,如果继续放任不管的话,自己和韩四都难逃殒命的结局,可他又实在不想与夏侯古刀剑相向,一时急火攻心,只闭起眼睛大喊了句“义父”……

  话音未落,韩四终于还是被夏侯古挥动的手臂击中,连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半天都没有爬起身来。可夏侯古也就此停下手来,转而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眼正衡,随即凄惨地哀嚎了一声,转过身,向着定陵的方向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旁边转角的墓道中。

  正衡只感到有股难以名状的情绪郁结在心中,久久都无法排遣,可也知道即便现在追上夏侯古,仍旧于事无补,只好走到韩四的身旁,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韩四呲着牙咧着嘴,看得出硬接下这一击后有些吃不消了,不过仍旧嘴硬,说自己并无大碍。

  正说着,自韩四的上衣里忽然滑出个东西来,正衡眼疾手快,未等它落地就一伸手,将其牢牢地抓在了掌心,刚想交还给韩四,可又一缩手,仔细的看了看东西,继而满腹狐疑的问韩四道:

  “我把这张《河洛映照图》藏在北平的寓所里了,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正衡在北平租住的那片四合院并不繁华,就算白天也只是偶有走街串巷的小贩路过,正衡和韩四在此住了半年有余,极少与外人见面,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以至于正衡认为自己就要闲得发了霉,好在终于等到这次东陵之行,可以出来透口气了。

  正衡先前并不知道这张《河洛映照图》有多重要,所以在离开北平前,他只是随意地将它压在床铺的底下,筹划着从马家峪回来后,再来取也不迟。他和韩四分别住在东西两间厢房里,虽然在临行前又多了几个工兵加入,可正衡仍旧是独享一个房间,所以他分明记得,自己在将《河图》藏在铺盖地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一个旁人在场。

  如果只是张占卜问卦的图也就算了,可按照金不二的说法,那个张姓的算命先生来历不凡,而由他赠与的《河图》,还有可能是某件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正衡之前听到金不二这样说时,其实并没太当回事,只觉得自己与那张克易本是萍水相逢,就算他真是张三链子的后人,又有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在手,也断没将其送给自己的道理,想来想去,或许只是因为他见金不二索要宝物,不好直接驳他面子,这才会借故搪塞,告诉对方说他已经把东西送给了别人,以此断了金不二的念想罢了,没想到金不二竟会如此执着,一路跟到马家峪不说,还不顾危险地下到地宫中,为的只是那张不知真假的《河图》,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正衡既然一直这样想着,所以并未把《河图》之事看得太重,再说此时受困于东陵而不得脱,而被存放在百里之外的《河图》,无论怎么看都与现在的境遇毫无关联,正衡只当其是段可有可无的插曲,又哪闲心在它上面多花半点工夫?

  然而就是这个东西,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地从韩四的身上掉了出来,令得正衡禁不住心下生疑,直接问韩四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四刚被正衡质问的时候也是一愣,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般地解释道:

  “这张破图原来是兄弟你的啊,我说他刘大头大字不识一个,怎么会有这东西的——刘大头,你不记得了?就是工兵蛋子里脑袋最大的那个。这事不提也就算了,要说起来真他妈晦气,先前我们不是撞见鬼了吗,吓得只顾着撒开腿来玩命的跑,直到再也跑不动了,停在墓道里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独独少了大帅。想到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好硬着头皮,原路折返回来寻找大帅的下落。可还没等走回到墓门,就在墓道里被先前看到的那几个女鬼围上了,好在我够机灵,一直躲在暗处不动,那几个工兵蛋子可就惨啦,只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没多一会儿,他们就都被女鬼啃咬而死了……

  “兄弟我也算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了,比谁都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憋着气、闭着眼,硬是多撑了几分钟,待到那几个女鬼都蹦跳着走远,这才敢走出来。可见到那几个工兵大多身首异处,血肉模糊脑浆满地时,我就忍不住趴在地上呕吐起来,没想到刚吐了一半,冷不丁地被只手抓住了衣领……

  “不怕老弟笑话,我吓得当时就尿了裤子,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哭爹喊娘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拽住我的不是女鬼,而是只剩一口气的工兵刘大头。要说起来这小子也真是有种,一条大腿都不知哪里去了,竟然还能硬撑着不死,从衣服里摸出个包裹来递给我,嘱咐我把东西带给他的老家的媳妇……

  “等他终于闭上眼睛,我就打开包裹看了看,除了发现十几个银币外,就是这张破图了。当时我还奇怪,琢磨着刘大头什么时候也读书认字了,没想到这孙子原来长了三只手,伸到老弟你的头上来了,如果一早被我发现,不用女鬼动手,看我不活剥了他的皮……”

  正衡实在记不起工兵中有叫刘大头的,不过想想自己与他们接触本就不多,也就不足为怪了。按照韩四的说法,该是那个刘大头本就是见财起意的人,肯定是临行前摸到了他的房间,将《河图》偷走并一直带在身上的,若不是在定陵墓道里遭遇行尸死于非命的话,恐怕到最后都不会被人发现。

  说来说去,不管这张《河图》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毕竟是别人馈赠之物,如果因为保管不善而被人偷走的话,正衡也会心存内疚,如今它几经辗转,重又回到了自己手中,不得不说是某种天意,当然,同时也要感谢韩四帮了大忙……

  正衡将《河图》展开来,借着微光从头到尾仔细地瞧了几遍,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它不过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河洛图而已,若是外行见到,或许还会被上面的图画和数字迷惑,从而当它是个宝贝,可正衡自小研习易数,对所谓的河洛之说,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推演出来,至于这图,实在是毫无稀奇之处。

  可正衡由《河图》上联想起自己怀里的《清明上河图》,以及最开始是被用作它的轴芯的卷轴。他把卷轴取了出来,用《河图》包裹在其上,然后重又小心地放回到了口袋里,做完折返动作后这才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韩四从旁看得莫名其妙,问正衡除了这幅破图外,是否还遗失了其它物品,又或者那些银币也原本就是归他所有?

  正衡摇摇头,本想跟韩四解释一下《河图》的来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很多事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没弄明白,就拿他经手过的这几样东西来说,无论是外表普通的《河图》,还是毫不起眼的卷轴,都一直难逃被人争来抢去的命运,倒是《清明上河图》以及九龙宝剑这类价值连城的宝物,反而一直遭人冷落,令得正衡禁不住发出疑惑,到底是旁人的价值观出了偏差,还是自己已经不能领会这个世界的变化?

  正衡在心中发了一通感慨,继而想到这些其实都并不重要,当务之急,仍旧是如何处理摆在面前的两个选择,即继续在这里等待夏侯水,还是转而去追踪夏侯古的下落?

  一想到义父的状况,正衡就又陷入了担忧之中。联想起先前自己的遭遇,现在终于可以确定,那个曾经袭击他和于武的怪物,就是义父尸化而成的丧尸。虽然刚才没有看清他遁逃的方向,不过只要想想,就知道他肯定是选择的是通往景陵的墓道,因此要从后跟上并不十分困难,可问题是义父显然已经失去了最起码的理智,绝不会再顾念与自己之间原本不是亲情却又胜似亲情的关系,景陵墓室中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令得正衡心有余悸的同时,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另一方面,自打他从裕陵出发,虽然很多经历都从侧面验证了他先前的一些猜测,不过有些事仍旧让他困惑不已,对于自己回到了数个时辰前,到底充当的是什么角色这点,尤为难以理解。就好像这次和夏侯古碰面后,虽然都被卷轴发出的强光照到,可他却不同于义父的尸化,反而到现在仍旧毫发无损,这到底是龙尾石的作用,还是另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呢?

  义父在尸化前,曾经数次表露说他此行是带着特殊的目的来的,并且听他的意思,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好像知道如何从这里出去一般,言语中颇多深意。正衡当时就想问个清楚,可因为并没料到事情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以至于错失了了解真相的最佳时机,如今义父已经变成这幅模样,看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夏侯水的身上,如此说来,待在原地等待应该是最为理智的选择了。

  正想到这里,忽然看到自墓道深处闪过一个人影,还没等到正衡辨认清楚,人影已经小跑着到了近前,猛的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气喘吁吁地道:“我说你——急什么,等等我啊……”

  正衡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这才记起自己身上早就没了武器,好在他随即看清了来人并无敌意,而且不是旁人,正是他等待已久的夏侯水,这才安下心来道了句:“怎么才来啊?”

  正衡有很多话想要跟夏侯水倾吐,可又知道这个义兄虽然出身自发丘夏侯氏,却生性极其胆小,如果上来就告诉他义父尸化成丧尸的消息,恐怕会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因此只能将此事缓缓再提了。

  正衡向着夏侯水的身后望了一眼,原本满怀期待,以为能够和另外一个自己碰面,可却出乎意料地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只好转而问夏侯水,跟他一起的那人在哪里?

  夏侯水终于喘匀了气息,可却又被正衡问得一愣,满脸疑惑地回答说:“你是说那个浑身长毛的怪物?它不是被你幻想出来的干尸缠住了吗,不然咱们哪能这么容易脱身?我还没说你呢,逃命的速度竟然比我还快,要不是看到这里有点亮光的话,我怕是要被甩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