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墓邪之北海流宫

首页

四十八

  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林炀只在错进错出间竟然这么就死了,正南和青山都慌了手脚,开始还当林炀只是昏了过去,可试了试她的鼻息后,他们这才意识到,此前一直如同不死小强,且本性善恶成疑的林炀,这下真是死了。

  林炀忽然间发了疯似的攻击正南,正南只是疲于招架,即便由此导致了林炀的死亡,也实属无心之失,可不管林炀究竟是什么身份,毕竟是个鲜活的生命,正南在一开始的惊愕过后,慢慢回过神来,这才满心懊恼,进而又自责起来,后悔刚才下手太重了一点,如果略微忍让一点,即便被她抓伤了头脸,至少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麻烦出来。

  正当正南一筹莫展之际,绿水竟然从昏睡中忽然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开口就道出一句话,只听得正南和青山莫名其妙起来。

  先前正南曾经推断过,林炀和杨峰之间可能有着某种秘而不宣的关系,但这些推断只是基于此前支离破碎的线索而来,并且正南只在暗地里跟青山提过,彼时还在失踪当中的绿水对此绝对不会知道,经过这大半天的折腾,她又一直处于昏睡当中,怎么会在清醒后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呢?

  怪事年年有,今年就特别多。青山顾不上别的,赶忙将绿水从地上扶了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转而对正南摇摇头,示意绿水并没有发烧。

  正南看看林炀的尸体,又转而看看绿水,脑中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可就是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转念一想,绿水既然能够说出这句话,必定深知内情,权且听听她的说法吧。

  绿水虽然苏醒过来,可仍旧脸色苍白,偶尔还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看上去很是虚弱。青山找了些破旧的包裹垫在地上,让她坐上去休息。绿水略微平复了一下后,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直惊得正南心肝俱颤,冷汗直流。

  原来,掳走绿水的幕后策划并非是封家三少,而是林炀本人。

  当天夜里,绿水和林炀两个人在帐篷里安顿下来,因为旅途劳累,绿水转眼间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觉间感到有人靠近,睁眼一看原来是林炀,只见林炀在她得眼前打了个响指,绿水竟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皮就沉沉地闭合起来,任是怎么努力也睁不开。

  眼睛虽然不见,可绿水的意识还算清醒,正疑惑间,似乎又听到有旁人轻身轻脚地走了进来,原本还以为是正南或者青山,可等那来人一开口,绿水就心知不对了。只听得那个被林炀唤作大少的人对林炀唯唯诺诺,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受命将绿水扛起,同林炀一起悄声走出帐篷,隐匿进了周围的树林当中。

  一路前行,林炀又交代大少去办几件事:

  其一是将绿水和自己分别交给他的兄弟,让他们带到山洞去,但是不要告诉他们详情,只说是掳人勒索;然后让他返回营地,将帐篷外面的两个人杀了,但要注意分别小心收集他们的血液;办完这些事后,再去山洞和她会合……

  绿水听到这里时心下大惊,可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浑身上下使不出半点力气,只盼着正南和青山能够机灵一点,逃过这场劫数了。

  那个封大少不知何故,对林炀言听计从,按照她的吩咐,将绿水和林炀交付给了他的两个兄弟,略微做了一番吩咐后,就朝向营地的方向折返回去了。绿水和假意失去知觉的林炀被封家两兄弟扛在肩上,又穿梭了了好一阵,这才被放下来。虽然看不见,但绿水自知是到了鲁滨逊先前栖身的山洞里了。

  绿水一方面为正南和青山的安危担心,一方面又对林炀的举动疑惑,正不知所措间,趁着封家两兄弟走出山洞找寻食物的空隙,林炀竟然翻身而起,凑到了她的身旁,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划,绿水竟然又能看到了。

  林炀一反先前疯癫的神态,转而变得冷静异常,倚坐在绿水的身旁,闲话家常一样。

  她说:当初他和施万杰之所以能够成功应邀来到花谷,并非如施万杰先前所说是他解开了邮件中的谜题,实际上是她一早就知道了答案。不仅如此,杨峰的阴谋也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之所以还会欣然赴约,只为抱着和杨峰同样的目的,希望能够半路截杀,取代杨峰,升仙成神。

  林炀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小药瓶在绿水的面前晃了晃:

  “这些并不是抗抑郁的药,而是抑制癌细胞扩散的药,没错,我四年前就已经被确诊患了脑癌,能够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医学奇迹了。不过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求生,也终究逃不过一死的结局,除非能够像传说的那样升仙成神,逃出轮回——施万杰那个混蛋,自恃度过几年书,一早就嫌我又老又病,若不是怕人闲语,恐怕早就把我赶出家门了。他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眷恋的了,升仙成神的仪式需要八个人的鲜血你是知道的,与其费力地凑够人数,倒不如算他一个,这也算是多年的夫妻情分使然,废水还不留外人田,你说对吧?

  “当然,杨峰帮了我很大的忙,能够把整个计划设计和执行地如此精细,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只怪他棋差一招,算漏了我的存在,以至于处心积虑却功败垂成,一切都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杨峰是我的亲弟弟——怎么,难以想象吗?在我12岁,他7岁的时候,我们的父母死于一事故,我进了孤儿院,在那里忍饥挨饿饱受冷眼,而他则被人领养,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我们分开时他还小,自然不会记得还有个亲姐姐生活在无尽的苦难当中,就这样,原本我们两个应该相依为命的亲人,走在了两条不同的路上。当我终于独立生活,拿着我们童年时的合照找上门去与他相认的时候,却没想到着着实实的吃了个闭门羹,呵呵,或许有个出身寒微的亲姐姐对他来说是不可接受的现实吧。

  “当时我心灰意冷,却也并不过分怨恨,只当从此与他形同陌路而已,没想到过了几年,他竟然主动找到了我。我还当他是念及亲情,却不想他竟要求我帮他个忙,并且直言不讳地说,为了完成这一伟业,需要我做出牺牲,舍下性命……

  “当时我还当他是胡言乱语,可后来才恍然大悟,明白他是认真的了。那时我的病情已经确诊,自知活不过几个月,念及亲情,也不管他所谓的升仙成神之说是真是假,便应承了下来。见我满口答应,杨峰自然喜出望外,不惜将那本《归藏》残卷拿出来给我看,并说如果一切顺利,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获得不死之身,逃出刘杰轮回,升仙成神了……

  “不知怎么,我在听到‘不死之身’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底一阵,再仔细看那《归藏》残卷,对于杨峰的说法更是深信不疑了。自小我就听父亲说过,我们的祖先是闽南一带的王族,世代流传下来了不少关于祖先潜心佛道,修炼成神的传说,经过父亲之口,都变成了生动异常的神话故事一般。直到此时,我猜意识到,与其将命运交付给上天来决定,倒不如自己掌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总好过重复以前逆来顺受,生死由命的生活。

  “人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可以不用顾及道德、法律甚至亲情,我即将要做的事情或许并非我之所愿,怪只怪时事造人,尔虞我诈罢了。我表面上应承杨峰的请求,私下里却早就有所准备,私下里仔细研读天书《归藏》,在杨峰的计划中巧事布置,最终让他功败垂成命丧于此不说,还接过他的班,不知不觉间让你们误以为已经逃出升天,实际上只是步入另外一个圈套,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真要成为我的祭品,助我身心不死,与神同辉了……”

  绿水说到这里,青山早就一拍大腿,恨恨地瞥了一眼林炀后道:“不愧是姐弟俩,算计起旁人的脾气秉性也如出一辙,可千算万算,终于还是作茧自缚,现在林炀一死,终于可以和她弟弟一起,去阴间见见他们那些死鬼祖先了……”

  正南忽然想起什么,挪到林炀的尸体旁蹲了下来,将手伸进林炀的上衣口袋中摸索起来。他心中同时在想,绿水虽然不是外人,可先前毕竟曾经昏迷了很长时间,若要证实她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唯一的证据可能只在林炀的身上才能找到了。前些天林炀就在这里从地上捡起的到底是什么,足以让她刻意隐瞒呢?除了杨峰遗物中的那张模糊不清的合照外,又有什么东西能够证实他和林炀的关系呢?

  烟头——正南费尽气力终于摸出来的东西竟然是支几乎燃尽的烟头,正南依稀记得,这应该正是杨峰抽的那个外国牌子吧!

  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由这根烟头串联了起来,纵使正南先前做出过较为贴近现实的猜测,可一旦被证实,一时间仍旧让人不敢轻易相信。

  此处山洞包括怪异的壁画在内都是杨峰所为,这在云楼地下的祭台上,已经被杨峰亲口所承认。可即便如此正南总是有种感觉,自己先前忽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细节,直到刚才从林炀的口袋里翻出了这根烟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当时林炀注意到了地上的烟蒂时,早就知道杨峰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可她并未做声张,而是趁着大家不注意的间隙,悄悄地把它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正所谓机关算尽,百密一疏,林炀如此狠辣,比起杨峰来都毫不逊色,然而想不到最后却被正南一推之下落了个身死的结局,说起来不禁让人唏嘘,可众人转念一想,自己这番堪称劫难的遭遇都是拜这姐弟俩所赐,一时间同情又被愤愤的情绪取代,三言两语的批判咒骂起来。

  然而咒骂显然不能解决眼下大家所面临的困境,虽然林炀步了杨峰的后尘,都去阴曹地府实践他们的升仙成神理论,可仍旧把难以解开的困局留给了尚且挣扎求生的众人。按照绿水的转述,似乎林炀的计划于杨峰雷同,都是借用人血来实现某种祭祀仪式,正因如此才会先是绑架了绿水,然后指使封家三少将正南和青山一并杀死,取血备用的。

  可问题是,杨峰曾经说过,若要完成仪式,必须集齐八个人的血才行,当下满打满算,林炀似乎也只能收集到正南、青山和绿水三个人的血液,距离八人之数差的有点远吧?

  正南冷不丁地回头一望,正看到双手被绑倚躺在墙角的封三少,心中忽然想到,这三兄弟该不会也上了林炀的“黑名单”,只待没了利用的价值,就可以充当三个备选的冤鬼的吧?

  可仍旧让人费解的事还有很多,林炀到底是什么时候以及如何与这三兄弟勾结在一起的?再者,封三少满副知无不言的架势,看上去对于林炀的不相熟并非伪装,难道他那两个兄弟才是知情者?那他们两个现在又在哪里呢?

  即便算上封家三兄弟在内,能够提供血液的也就只有六人,尚且无法够数。正南想了又想,忽然灵光一闪,伸手在林炀上衣的口袋里摸索起来,可翻了半天仍旧一无所获,正欲作罢,指尖冷不丁地触及到林炀腰间的某种稀软的东西,忙让绿水将林炀的上衣褪下,翻出掖在裤子里的衬衫,这才发现原来里面真的另有玄机——只见林炀的腰间现出有若干个塑料袋,都被用胶带贴身缠了起来,塑料袋本就不大,隐藏在衬衫和外衣之下,一般人很难察觉,至于每个袋中存放的暗红色的液体,除了人血还能是什么?

  正南点了一下,塑料袋一共有四个之多,这样说来,林炀一早已经收集到了五个人的血液——她把这些血液贴身存放,一方面可以躲过旁人的主意,另一方面有能借助体温保证这些血液不会凝固,说起来也算是绞尽脑汁了。可正南先前还困惑于怎么算,都不够林炀完成祭祀所需要的八人之数的问题,怎么眼下却转而变成了绰绰有余了呢?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或许林炀认为多了总比少了强,毕竟杨峰曾在两年前犯过这样的错误,没有预料到鲁滨逊的缺失,从而造成满盘计划的崩溃,不得不重头再来,苦等两年了……

  那么,林炀身上的这五袋血液都是谁的呢?

  最先进入到花谷的一共有九人,其中孙建、施万杰、Rechard、杨峰和周晓茹五个人都是先于林炀而死,乍看上去正合那五个塑料袋之数。可正南左思右想,都觉得事有蹊跷。

  其中最大的疑问是,杨峰虽然是被林炀刺死,可直到众人按照周晓茹的方式运用血液和百花作为解药,回到现实中的木屋,林炀都应该没有私下里接触过杨峰的尸体才对,也就是说她不可能在别人并不知晓的情况下,获取到杨峰的血液。

  同理,Richard的情形也与之类似,他死的时候,只有杨峰和周晓茹在场,林炀绝对没有拿到他的血液的机会。至于施万杰、孙建和周晓茹三个人,现在看来显然都是死于林炀之手,他们的血液应该是这五袋中的其三了。

  那么另外两袋到底是谁的?

  正南向破了脑袋,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转而去问绿水先前林炀还跟她说过什么?原本只是随意问问,并没抱有多大的希望,没想到绿水略一沉吟,转而好像想起什么,告诉他说:“林姐不知下的是什么毒,自始至终我都神志清楚,可就是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我只记得自从和她一起被那少年带到鲁滨逊的山洞里后,她趁着没人在场的时候,悄悄附在我的耳边道出她的那番谋划,还没等讲完,洞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好像除了那个少年外还有别的什么人来了。林姐也不慌张,丢下我起身走了出去,过了好半天,自外面忽然爆出几声撕心裂肺般的男人的惨叫,不过很快就又重新归于平静了……”

  按照绿水的说法,这应该是发生在他们去救她之前的几个小时的事情,可以据此推测来人极有可能是封家另外两个兄弟。可为什么等到正南他们到那的时候,却不见他们的踪影呢?绿水说她分明听到的惨叫声,又是因何而出的呢?

  正南只是这么一想,立刻就找到了症结所在——他立刻站起身,信步踱到了封三少的身前,沉着脸,低声道:“说吧,你把你的两个哥哥埋在哪了?”

  正南这句话一出,众人都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起来——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原本想问的话是:“你是不是杀了你的两个哥哥”,可一想到封三少先前虽然看似不打自招,实则暗有隐瞒的表现,如此问他肯定又要百般狡辩了。倒不如先将这一假设设定为的事实,转而问他将死人的尸体埋在何处,如此这般,只要对方稍不留神,定会透露出点什么!

  果然,封三少一听正南的问话立刻就自额头落下汗来,眼珠滴流乱转,就是不敢直视正南,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索性耍泼耍赖地一耸肩,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正南心中暗笑,不禁想到封三少果然是少不更事,被他这么一唬就露出马脚了,虽然还死撑着嘴硬,可距离和盘托出也不远了。

  正南朝向身后使了个眼色,青山立刻心领神会地凑了上来,一手抽出小刀,一手在刀刃上蹭了几下,装模作样地说:“南哥你说吧,你是想要一只手啊,还是一只脚?”

  青山和正南的这套一唱一和的把戏不知上演了多少个回合,当初在潘家园时,两个人用这招着实摆平了不少蛮不讲理的同行和客人,运用起来自然是驾轻就熟了。眼见着封三少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哪里经得起他们这样吓唬,早就抖若筛糠,连连告饶起来。

  正南注意到封三少总是下意识的用眼角的余光瞄着林炀的尸体,心知肯定是对这个女人有所忌惮,如果不能消除他心中的这点恐惧,怕是仅凭青山的恫吓还不足以从他口中套出实情来。不过要说这也好办,封三少之所以守口如瓶,无非是先前受到林炀的教唆,被许以某些难以拒绝的条件而已。现在只要让他认清林炀已死的事实,不怕他还不招供。

  正南想到这里只好耐着性子对封三少晓之以理,再加上青山从旁辅之以微言大义,双管齐下,可谓是使出了满腹悲天悯人的看家老底,本以为很快就要功成,可这小子却不知中了什么邪,,就连嘴唇都被自己咬出血来,硬是一言不发了。

  这种极端反常的表现令正南有些疑惑,照道理说对付封家三少这种贪财怕死之辈是他的拿手好戏,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可这次他和青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竟然仍旧没从这小子嘴里橇出半点有用的东西来,让人着实气恼。有那么一瞬间,正南甚至想让青山真的让他尝点皮肉之苦了,可转而越想越觉不对,下意识地走近两步上下打量,这才发现这小子确有异样。

  只见封三少的脸涨的通红,上下嘴唇早就被咬得血肉模糊,一双本来不大的眼睛反倒瞪得溜圆,里面满是又粗又红的血丝,胸口一起一伏,似乎正竭尽全身的力量挣脱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一副反与发难的架势昭然若揭。

  正南都被封三少的这种反常的表现吓得后退两步,青山见状自然满是不忿,上前就要甩他两个嘴巴,不成想那封三少来了招先发制人,自地上骤然弹起,不由分说就一头顶在青山的胸口上。

  这一顶的力道奇大,青山那副健硕的身体竟然骤然腾空起来,一下子飞出去了四五米远,索性是朝向葛四的方向飞去,被那老头一挡一接之下,两个人就势都在地上滚了几滚,狠狠撞在墙上这才停了下来,筋骨酸疼,皮开肉绽。

  正南哪里想到忽然间会有如此变化,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同时搜肠刮肚地想着若是封三少冲自己来该要如何应对,险些拌在石块上摔倒,一时间狼狈不堪。然而发了狂的封三少却好像并无对付他的意思,只是一连诡笑了几声,重新坐回到了地上,转而尖着嗓子厉声道:

  “想出去?别做梦了,‘梦蛊’的解药是人血加百花,数数你们口袋里的花瓣,哪里还有一百之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