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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邪之北海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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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杨峰使用失传已久的“梦蛊”秘术制造的这个百花谷可以说是玄秘异常,正南等人身处其间已有五六日之久,非但没能顺利从中逃脱,反而越陷越深,牵扯出更多的古怪见闻出来。如今,事情的发展方向全然不受任何人的控制,唯一的知情者杨峰更是身死其间,让暂时还苟活着的人们都有了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惆怅。

  正南一时间还没能体会出封家三少究竟在这梦境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可经历此事,他却大体上摸清了花谷的布局,也算是有了额外的收获。

  花谷两岸被高耸且不可攀登的悬崖拢住,唯一的出口处矗立着杨峰花费两年时间建造的别墅,几天前众人在别墅里中了杨峰设下的蛊毒时,精神就游离于之外,进入到了幻境当中。当大家被迫向幻境中得花谷内迁移的时候,首先发现了一个人造的洞穴和通道,洞穴中画有六幅壁画,时候证明是杨峰所为,记录了部分关于古越国来历的秘闻轶事;

  后来大家通过通道走出洞穴,进入到了谷内的森林当中,立足未稳,就被鲁滨逊的忽然出现吓了一跳,虽然时候证明不过是虚惊一场,可这个老外竟然在花谷山洞中独自生活了2年之久,更让人惊奇的是他还是同行的Richard的父亲,其中的原委让人听来颇感诧异和钦佩;

  鲁滨逊既然在花谷中生活了两年,想来对于这里的地形应该十分了解才对,当时大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没想到他却给他们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不仅说是这里绝无可以逃生的出口,更将那座隐匿在迷雾当中的神秘建筑展示给他们看;

  鲁滨逊居住的山洞位于一个小土丘下,当众人在土丘上向前望去时,可以看到那团巨大的迷雾悬停在一条几乎覆盖了整座山谷的大河之上,逆游而上,河流源自左边一侧,自悬崖绝壁上倾斜的巨大水流;

  那被迷雾笼罩的云楼,事后证实是杨峰设置的用于祭祀的终极场地,当中充斥着各种机关怪兽,其作用不过是推动着众人一步步深入其间,最终不可逆转地沦为祭品。好在鲁滨逊在关键时刻出现,才能在最后关头挫败了杨峰的阴谋,让正南等人能够暂时从命悬一线中得以脱身;

  现在想来,周晓茹的解除蛊毒的方法或许真的管用,至少能令他们成功地从梦境中苏醒过来,回到现实的别墅当中。只不过不知道是因为这解药只有固定的时效,还是什么其它难以预见的原因,众人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幻境,只不过是从所谓的原封古镇,一步步绕回到了那条河边,以此观之,他们算是平白兜了个大圈,唯一让人琢磨不透的,就只剩下在这个所谓的“圈”上,究竟哪段弧度是真实,哪段是虚幻了……

  想到这里,正南算是得出了个结论,那就是不管去哪,都比云楼的所在要安全,别的不说,单是黑凶白煞之流,想想都够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谷口的别墅是整件事的起点,或许也应该是事情的终点。上次大家短暂脱身后全然被喜悦所萦绕,并未对来龙去脉和前因后果仔细斟酌,如果这次能够再回到那里,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即便没有,至少也能给大家一个相对安全的容身之所,可以安下心来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不过,若想回到别墅,眼前却有两条路可供选择:其一是贯穿密林,一路经由通道和壁画的山洞直到别墅;另外就是横穿密林,找到之前来时的广场,再经由原封古镇,从花谷的正面回到别墅……

  正南暗忖一番后觉着有几分好笑:先前的遭遇都是没得选择,每走一步都像是被无形之手操纵,逼得他们硬着头皮撑到现在,而如今却有两个选择摆在面前,颇让他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后一条路虽然容易,可着实要走不少弯路,并且出了封家三少这么一档子事后,正南总觉得原封古镇和镇子上的人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如果说僵尸怪兽的存在,对他而言尚且属于能够承受的惊扰,那这些不知是真实的存在,抑或根本就是梦蛊中的幻象的人,反而更加让他感觉难以应付,更何况现在封三少在自己手中,一旦被人发现,是福是祸真的是太难料定了。

  这么说来,前一条路虽然也不容易,需要穿越密林,可相比较而言,应该算是更好地选择了。正南私下里又跟青山讨论了一番,却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眼见着日上三竿,如果再不行动,恐怕就要不得不在此地过夜,只好断然下定决心,一路朝向山谷谷口前进。

  出发前,正南做出如下安排,青山负责看管被捆绑着如同粽子一般的封三少,葛四寿命时刻紧盯着疯癫的林炀,确保她不会掉队,而正南自己则背起尚在昏迷当中的绿水,就这么步履蹒跚却又鉴定异常地开始了新的征程……

  荆棘满地,时不时的还有不知名的怪鸟走兽从头顶或者身侧惊飞逃窜,兼伴着发出的啁啾怪叫,直教人汗毛直立。好在众人也算是经历过了大场面,虽然心中难免忐忑,可表面上都没流露出丝毫惧色,全神贯注于加快脚步的赶路。

  青山和封三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葛四和林炀次之,正南因为背负着绿水,走在最后。

  说来有些尴尬,正南原本以为参照林炀的情形,绿水很快也会苏醒,届时就可以将她放下,可绿水大概是太过劳累,竟然在青山的后背上酣睡起来。这可难倒了正南,他本就没有青山那样强健的身体,再加上这些天东奔西跑,早就透支了体力,能够跟紧前面不掉队已经要他竭尽全力,但背着绿水负重而行,只走了一两公里,就早已满头虚汗,上气不接下气了。

  青山原本就被赋予开路的职责,虽然是自家兄弟,可如果此时提出跟他交换,难免会自觉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对于一项自视甚高的正南来说,眼下唯一能做的或许就只是咬牙硬撑,一步步数着脚下走过的路,心中盼着能早点到达目的地了……

  话虽如此,可现实总是故意刁难般的艰难。别墅到鲁滨逊的山洞本就有不小的距离,想当初大家由此及彼也足足花了一两天的时间,岂是朝夕能到?正南虽然苦苦支撑,也还是越走越慢,眼见着前面四个人穿梭在密林间,转眼就失去了踪影,唯有踩在树枝高草上发出的沙沙的脚步声还依稀可辨,正南也顾不上有损面子的问题,急着朝前面喊了两句,让他们停下等等他和绿水。

  话既已出口,正南索性将绿水慢慢倚放在一棵大树旁,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来,撩起衬衫在脸上抹掉酣睡,呼哧呼哧的喘起了粗气……

  原本以为青山等人并未走远,经他一喊肯定会立刻折返回来,可没想到空等了良久,竟然连刚才还能听到前面的脚步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归于平静了。待到觉察出异样的时候,正南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可目之所及的地方,除了满眼的碧绿外,哪有半个人影?甚至刚才青山他们走过时趟出的小路,怎么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树木枝杈重新遮掩,以至于看不出究竟在哪里了呢?

  迷路?这个玩笑开大了吧!

  正南又大喊着叫了青山几声,可除了惊起一群飞鸟外,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他心下不禁犯起嘀咕,琢磨着自己放下绿水后坐下休息,前后不过三两分钟的时间,即便青山他们在这段时间里急速赶路,应该也走不出百米之遥才对,更何况青山一向警觉,一旦发现正南没有跟上,必定会停下脚步折返回来找寻,可四下里没有半点动静,如果不是意志坚定,正南恐怕要怀疑起,就只剩下自己和绿水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难道又是幻境在作怪?

  正南想起原本整个花谷就是幻境,可在云楼中,也曾先后经历过几次小的幻境,比如说差点被北瓜制造的鬼脸逼得自杀,还有在穿越琉璃彩砖时,恍然回到过去,见到父母的情形等等,由此看来,梦蛊就像是一个结构复杂的程序,由许多不同功用的小程序有机结合而成,如果这些小程序所起的作用,都是程序创造者持有特殊目的而编订的话,那必然有其存在的意义……

  简而言之,如果当下迷路的情形并非是偶然发生,而是在事先被人为设置并加以控制的话,那么,自己身处凶险则是不争的事实了。虽然眼下还看不出危险来源于哪里,但正南似乎能够嗅出空气中弥漫着的,逐渐逼近的恐怖气息——这个感觉一旦产生,也不管是真是假是有是无,只一瞬间就占满了正南的心,令他产生出一种说不出是害怕还是期待的情绪。

  他本能地挪步到绿水的身前,半展着双臂,握紧了拳头,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正南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他的肩膀上“啪”的拍了一下。

  在如此诡异的情形下,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早就神经崩溃了,可正南毕竟见过些世面,一感到身后有了异动,右手早就握拳兜手扫去,无论是什么东西,若是被他这一拳打中,即便没有筋骨断裂,也足够他喝上一壶了。

  正南拳即已出,还未等打到什么东西,就感到哪里不对——先前他把绿水倚放在了一棵至少三人才能合抱粗的大树下,自己则是背靠着绿水,警觉地注视着前方。如果有人能从身后拍了自己的肩膀,那与其说是什么邪魔怪兽,反倒更有可能是绿水所为才对。如果真是她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却反被自己一拳打中,那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想到这里,正南赶紧收住拳势,仔细看时才发现,绿水仍旧保持着刚才放她下去的姿势,别说苏醒过来,就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再后面只有粗壮的树干,哪里有半个鬼影?

  好在困扰正南的情境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从树干一侧忽然冒出了个脑袋来,畏畏缩缩着对正南说,千万不要打到自己人……

  正南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葛四,随即青山等人也从树后绕到了前面,众人重又合到一处,正南这才意识到,原来先前是自己在无意中走偏了路线,虽然距离青山他们的直线距离并不遥远,可这处密林格外茂盛和隐秘,以至于很难让人觉察到任何动静。

  青山在发现正南走失后也慌了手脚,好在葛四颇有丛林生存的经验,带着众人披荆斩棘,没用多长时间就觅到了正南的踪迹。

  这段插曲虽然曲折,好在有惊无险。正南却越想越气,一连朝着树干挥了几拳,虽没震下半片树叶,指骨却崩裂开来,鲜血直流、疼痛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可他仍旧满腹怨气,心中不禁想到,这次闽南之行一步一险,甚至被一次迷路弄得魂不守舍,说起来真是窝囊透顶,想当初自己之所以进入倒斗的行当,固然有龙尾石中三个邪魔出言相逼的原因,但主更要还是他心中对未知世界的探秘的诉求在作怪。

  人就是如此奇怪的动物,没有经历过时,满心自大的情绪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现如今被困于此,再回想起先前安逸的生活,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恐怕连想都不想就会做出有别于之前的决定……

  事已至此,唯一能做的也就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众人劳碌奔波了大半天,都已经精疲力尽,纷纷找了个空地坐下休息。正南和青山又去查看了一下绿水,发现她虽然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可是呼吸平稳,神情安详,应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转而也都坐在树干下,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起来。

  青山问正南,有没有觉得所谓的“梦蛊”和上次在北海地宫遇到的“鬼打墙”有些相似?

  经青山这么一说,正南也想了起来,不过还是纠正他说:鬼怪所为才叫“鬼打墙”,如果施用者是人的话,那应该是“鬼铺路”才对。

  虽然字面上带个“鬼”字,其实跟墓葬内的粽子没有半点关系,完全是由某人通过某种方式制造出来的效果。遥想当时众人被困在北海下地宫的地道中,不管朝向那边走都无法逃出,曹沝提出这套所谓的“鬼打墙”理论,并说这种秘术据说早已经失传,谁想到在千里之外的闽南也有类似的玄关设置。

  即便“梦蛊”和“鬼铺路”并非同宗秘术,其内在也必定有着某种渊源和联系,或者说至少在致密机理上存在着异曲同工的妙处

  只可惜深谙此道的曹沝不在,不然至少可以让他帮着出出主意,说不定也能像上次一样,机缘巧合地破解了秘术机关,令得众人能够再获重生呢!

  正南又和青山讨论了一番,可无非都是纸上谈兵而已,没有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甚至说到后来,两个人都不禁默然了。恰巧葛四走近过来,正南有一搭无一搭的随口问他,这么多年来,在花谷里到底是怎样熬过来的?

  葛四本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不知是不是被独自困在花谷中太久的缘故,一般只在别人提问时才会张口。经正南这么一说,也便坐在了他们的对面,喃喃的诉起苦来。他说这两年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早先在老家时穷是穷了点,可毕竟儿孙满堂,齐享天伦,谁知道竟然鬼迷心窍地跑到这处荒山野岭,风餐露宿不说,还要整天提心吊胆地提防着不知名的怪物的袭击,能够活到现今已经算是运气好到极点了,如今只盼着再找个安身立命的场所安顿下来,可不敢奢望有生之年还能逃脱出去,回归故里了……

  葛四说到这里早就声泪俱下,正南和青山同时想到葛四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身死,存活下来的只是在幻境中游荡的孤魂野鬼的这一事实——不过这样也好,不知者不畏,能够抱有这样一副听天由命的心态,对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比起葛四和鲁滨逊,正南等人在分明知道自己的处境时,又对改善这一处境毫无办法和希望,则显得有些莫名的悲哀了。

  正南不想被这种低落的情绪感染,立刻岔开话题又问葛四,在这两年时间里,可曾碰到过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人吗?

  葛四想也不想就说,哪有碰到半个人影,自从跟着考古队进入花谷并且失散后,任凭他怎么寻找,可就是不曾再见到任何人,开始他还想着,可能那八个人暂时把他丢下,已经离开了花谷返程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来这里找他,正在渐渐失去了希望的时候,竟然在云楼外碰到了遇险的正南。

  当时葛四还以为自此时来运转,拼了命地把正南从大鱼的口中救下,哪知道一转眼的功夫这个陌生人竟又不知所踪了。在那之后的两年时间里,他可算是尝尽了苦楚,所以现如今虽然境况并未有多大的改善,至少有了几个同病相怜的同伴,聊以排遣心中的孤寂,说起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正南开始还懒懒地听着葛四的叙述,忽然间发觉哪里不对,仔细想了又想,终于伸手阻止了葛四,试探着问他:“你刚才说是从什么东西的口中救的我?”

  “一条大鱼啊?”葛四犹豫着道。

  正南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算是结束了这段谈话。葛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又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只好悻悻地走开了。

  见葛四既已走远,正南悄声对青山说,这事有点古怪——当时自己分明是被巨龟拖下水的,怎么此时葛四却一口咬定是条大鱼呢?

  青山开始还神情严肃,可听到正南竟然纠结于此,不免有些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什么,对你来说那是发生在前两天的事,自然记得清楚,可葛四的存在与你我有别,他还认定那事是发生在两年之前呢。今天他刚碰到咱俩时,甚至都不认识你了,更别说什么大鱼巨龟的区别了……

  青山虽然说的有理,可正南还是觉得葛四摆出的这道乌龙形似存在某种难以言喻的玄机。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他又把那次遭遇前后发生过的事仔细回想了几遍,偶然间灵光一闪,好像悟出了什么,旋即对青山说:

  “你还记得,在我遇到葛四后,都对谁讲起过那段经历?”

  青山略微一想后说:“咱们刚从浓雾中出来时,见到孙建死在小道上,那时大家慌作一团,谁有工夫倾听你的经历?也是后来我们进入到云楼当中,趁着在大厅里休息的时候,你才把这事大体上跟我一个人讲了一下,要说起来,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葛四的来历——怎么,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还记得,我当时说水里是什么东西了吗?”

  “好像——没有,大家都在酣睡,你的声音很低,也只是大体上讲了几句,更多的是对葛四其人的描述,至于究竟是什么东西把你拖进水里,现在我是真想不起来你曾说过了……”

  “这就对了——”正南一拍手道,“这么说来,知道拖我下水的是巨龟的,除了我和葛四外,就没有别人了……”

  青山还是不明白正南的意思:“可刚才葛四不是说是大鱼吗?”

  正南没有急着回答青山的问题,只是下意识的伸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拍,好像这个动作可以帮助他更快的思考问题一样。

  青山心知正南肯定有了什么发现,也不催促,只见他一边思考,一边数次抬眼望了望远处的葛四,神情逐渐由疑惑不解转为恍然顿悟,终于,他凑到青山的耳边低语道:

  “这个葛四,其实并不是真的葛四,咱们都被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