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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邪之北海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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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正南终于如愿突破了琉璃彩砖的限制,自上而下地摔在地上,本以为已经顺利抵达了第七层墓室,可不成想放眼望去,却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简陋的土坯房内,房间区区十几个平米,被一张小床和一套同样做工粗糙的桌椅占去了大半;桌上散乱地摊着些书本和铅笔;迎面挂有一张巨大的画像;另外一面墙壁上则规整地贴了几张陈旧得看不清字迹的奖状……

  “儿子,吃饭了……”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正南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打开木门走了出去,看见女人已经将两碗米饭摆在桌上,此时正一边在炒锅里继续翻炒着青菜,一边头也不抬地念叨道:“快点吃,吃完了跟妈一起给你爸送饭去……”

  正南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坐了下来,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女人的背影上。

  房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一个满身疲惫,胡子拉碴的男人走了进来。先是摸了摸正南的脑袋,然后坐在了他了对面,抄起饭碗,狼吞虎咽地吞了几口。

  女人把青菜端上了桌,问男人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刚还说要带孩子去给你送饭呢!

  男人叹了口气说:即便我不累,主持批斗的人也还要回家吃饭,再者说,这事又不像你在机关单位上班,还要准时准点的……

  女人脸一沉: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在孩子面前提那个词……

  男人不以为然了呵呵一笑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跟着义父爬进死人墓里倒斗了,与那相比,区区批斗算个啥……

  女人愈发不悦地打断了他:倒斗倒斗,你还好意思整天挂在嘴边,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落到现今这步田地的。整天挨批——那什么,连累着我要替你找门路托关系就不说了,最近区妇联主任的空缺也因为家庭成分的问题不得不让给了别人,你说说,你在倒斗上吃的亏还少吗?

  男人被女人嗔怪了一通,不怒反笑道:倒斗的事我也只敢在家里说说,要是被外人听了去,你就算托关系找到北京市长那里,也肯定没办法保住我的脑袋了。怪就怪在当初摸到的几件小玩意没有舍不得扔掉,不然也不会被扣上帽子,整天像个犯人一样参加这种没完没了的大会小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得了这个罪名也不算愿望,毕竟我父亲当初在河北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地主老财,可后来家道败落客死他乡,我又与义父一家失去了联络,你也知道我那时才十几岁,一个人在战火中四处闯荡,若不靠倒斗摸金的本事混口饭吃,哪能活到现在……

  男人正眉飞色舞地讲得兴起,却不想惹得女人忽然掉下眼泪,走过来抱住他抽噎起来。男人瞄了眼正南,随即满是爱意地拍了拍女人的后背道:“我也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可世道就是这样,又有多少人能独善其身,还是姑且坚持一下吧,依我看,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人还不是能像以前那样,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嘛!”

  女人的眼泪劈劈啪啪啪地掉个不停,她擦了又擦,可仍旧难以自制,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到里面的房间去了。男人对着正南一笑,开口让他快点吃饭。

  正南回过神来,低头看看自己,依旧是一副衣衫褴褛的成人模样,父亲和母亲竟然都不以为怪,这事还真是新奇和古怪。他最开始还当是又进入到了另外一个幻境当中,只是与前面的遭遇不同的是,这次的幻觉换成了他儿时的记忆罢了。

  可他又渐渐心生怀疑,觉得若是古墓所制造的幻境的话,怎么会出现即便自己都有些既不清楚的事情呢,眼前所见的情形如此真切,反倒更像是自己通过了时空隧道,身临其境地回到从前一般——当然,这种念头只在刚刚产生的瞬间就被正南自行否你给了,与其相信时空隧道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幻觉才是更加合理的解释……

  正南是后来才知道父亲挨批斗的那段历史的,他出生在1975年,一般人只知道1976年文革就已经结束,其实对封资修的批判一直延续到了70年代末。那时全家还住在北京郊县的一处简陋的房子里。自己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因为少不更事,再加上年代太过久远,实在记不清父母之间曾经有过这样一场对话了。

  不过父母的容貌如此真切,从他们口中吐出的每个字句都如同敲击在他的心头一般,令正南除了惊异之外,更多的则是隐隐伤痛。虽然知道这一切应该只是幻觉,可还是不忍心重施故技,用自己的鲜血令幻境就这么消散,只希望能够再多看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纵使有多么不舍,可正南还是觉得是时候结束这场幻觉了,如果在这里继续耽搁下去,恐怕就越是不舍得离开,失踪的同伴也就越发危险了。他将英吉沙换到了左手,刚想转而在右手上再割开一条放出血来,想不到与自己一桌之隔的正衡忽然对他咧嘴一笑,莫名其妙地说道:“我和你的约定还记得吗?”

  正南被父亲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刀放了下去,摇摇头。

  正衡叹了口气,好像是对着正南,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样也好,正因为你还小,很多事都无法理解,要换成你妈,我可不敢把咱们爷俩的以前的经历告诉她,那会吓坏她的。我这辈子也就那么回事了,跟你爷爷一样都是老来得子,本是最值得高兴的事,可想到不能永远像今天一样陪在你和你妈的身边,难免会有些丧气。不过好在咱们爷俩还没有缘尽,只是苦了你妈,要独自一个人把你拉扯长大……”

  正衡说着眼圈越来越红,赶紧别过脸去,不让正南看到。正南听得一头雾水,觉得父亲怎么好像是交代后事一样,并且,他好像知道自己一两年后就要离世,难道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出现很严重的问题了?应该不会啊,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过。

  正南随即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据三个邪魔所说,父亲曾经是个摸金高手,或许同时也是个命数高手,已经达到了预测生死的地步——这次出发前,在潘家园后街碰到的那个算命先生不就曾经准确测算出了自己的命数吗,在正南看来,那个瞎子只能说是有些本事,可还不算是个中高手,父亲多年行走江湖,掌握分金定穴之术不在话下,至于触类旁通地窥得了些天道命理,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只是蹊跷的是,父亲的“没有缘尽”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去世的时候自己和母亲可都是在身边守候,什么原因导致他要把两个人区别对待呢?

  父亲的话里有话,正南很想开口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随即就意识到眼前的情景只是自己记忆的投影罢了,不可能会因他原本不存在于彼时彼景的提问而获得任何回答。可他还是觉得这场幻觉来的莫名其妙,除了让自己如此身临其境地见到早已逝去的父母之外,别无更多的意义,要说起来如果是哪次喝多了做梦倒还好理解,可在这步步涉险的环境中,突然让他回到20几年前,对于这场梦境的制造者——这座里里外外都透露着怪异的古墓来说,使出这样的招数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正南困惑不已,可此时父亲却不再说话,转而用一种几近极限的慈祥的眼神看着他。

  正在这时,屋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三四个衣着板儿绿膀大腰圆的小伙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其中两个人急速奔到正衡的身后,将他的手臂别到了身后,领头则是上纲上线地心口胡诌一通后,这才言归正传地问正衡:“谁让你回来的?”

  父亲被人如此欺负,正南在一旁早就火冒三丈,对着制服了父亲的那两个青年抬腿就踢,可腿脚自对方的身体穿过,非但没有伤及他们,自己反倒一个踉跄,险些撞在墙上。

  正南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看客,可眼见父亲的脑袋被身后的两个人越按越低,一时间又急又气,却又想不起来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在母亲听到了喧闹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立刻板起脸孔指着闯入者的鼻子斥道:“你们哪个单位的,怎么还敢闯到我家里来了?”

  领头的显然认识母亲,趾高气昂的神情立马消了七分,可还是梗着脖子道:“王主任让我们来把老正带回去,他说批判大会还没结束呢,老王怎么能自己溜回来?”

  “哪个王主任,县委的王胖子?当年我父亲打鬼子的时候,他王胖子只是他手下的一个警卫员,怎么,现在一朝得势就目中无人了?你回去叫他亲自到来跟我讲,讲的清楚的话,我们家老正任由他发落……”

  领头的见势不妙,赶紧让手下把正衡松开,皮笑肉不笑地赔了个不是,扭头就要出去。临走前,有意无意地踢了脚横在他面前的椅子。

  正南忽然记了起来,自己当时就坐在这张椅子上,被对方这一踢之下,立刻嚎啕大哭起来。而那时父亲正衡的反应是……

  正南这次进入的幻境发生在他三四岁时家中的一件事,因为那时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以至于很多事都只有模糊的印象,更多的则是记不太清了。正当他打算故技重施,用自己的血破除这一幻觉的时候,忽然闯进来的几个人打断了他的这一想法。

  闯入者穷凶极恶,一副得势的狗腿子模样,可令正南更加不满的是,在这群小人面前,父亲正衡的表现实在太过窝囊了,非但没有任何反抗,更是吭都不吭一声,不仅与母亲后来给他讲述的往事中对父亲的描述大有出入,更是距离邪魔口中勇者无畏的摸金高手形象千差万别。

  正南由此越发急火攻心,对着闯入者就踢,可他随即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只是记忆的投影罢了,眼前的所有人,包括父亲在内都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好在母亲及时出现,化解了这场争端。母亲虽然受到父亲成分的牵连,在政府工作中并不得志,可借助那时已经逝世外公留下的余威,多少还能对那些混混起到些威慑作用。印象中,母亲在他年幼时反倒充当了更多的保护者的角色,正因如此,他的记忆几乎都被和母亲的相依为命所占据,而对父亲的一切印象,也差不多全都来自于母亲在他去世后的回忆……

  闯入者被母亲一顿喝斥,毕恭毕敬地放开了父亲,可转身离开时,不知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踢了一脚半挡在门口的椅子。这一脚不算严重,只是令椅子稍微移动了些位置罢了,可儿时的正南立刻哭闹起来。

  正衡刚被人放开了手臂,开始脸上还堆满了笑意,可此时见状竟然瞬间变了一副模样,顺手抄起灶台上的锅铲,一甩手对着闯入者就飞了出去。

  几个人刚走到门口,却听“当”的一声,锅铲深嵌进了门框上,距离领头的脑袋仅有几厘米的距离。

  闯入者显示莫名其妙,紧接着怒从中来,纷纷转过身来想要讨要个说法。可就这么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正衡竟然又摸了把菜刀疾驰而至,一下就抵在领头的脖子上。

  正衡手中的菜刀并不锋利,可还是在领头的脖子上压出一道刀痕,立时疼得他“哇哇”大叫起来,招呼着手下快来帮忙。可刚有个人朝上靠了半步,正衡随手把锅铲从门框上拔下对着他横着一挥,“啪”的一声拍在他的脸上。

  那人被锅铲这么一拍,还没来得及捂着脸叫疼,受不住如此强力而先是身子一斜,一下侧倒在了地上,捎带着还压倒了另外一个同伴,两个人在地上打了几滚,愣是疼得半天都没有重新爬起。最后一个人见状哪还赶上,连连退后几步,靠在墙壁上,口中唯唯诺诺地说:“大哥,大哥,别这样,都是阶级兄弟……”

  正衡将锅铲丢在地上,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对着领头的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怎么对我都没关系,但对我儿子,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敌意,那都是对我耐心的极大挑战。今天,你碰了他一根寒毛,明天,我就让你用脑袋来偿还——你信不信?”

  带头的油头粉面,哪里见过如此阵势,吓得抖若筛糠,“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要不是脖子架在菜刀上,肯定早就跪在地上大呼求饶了。可正衡却仍旧不依不饶,反而将脸贴得更近他一些,恶狠狠地重复着问道:

  “你信是不信?”

  “信——信信信信信……”带头的几近哀嚎了,“正大哥,饶了我吧!”

  正衡自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把带头的向前一推一送,扔倒在了地上。对方爬起身,一边招呼着手下跟着他一起倒退出了屋门,一边伸出食指来指着正衡,可还未等说出什么威胁恫吓的话时,冷不丁地又一次仰面跌倒,待到重新爬起来的后,终于捂着脖子灰溜溜地跑掉了……

  正南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禁想到原来父亲的隐忍和爆发,都是出于在那个特殊的年月里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的家庭的目的,而非软弱无能或者意气用事。他对自己的疼爱如此深切,以至于不惜得罪了那帮小人,不知道因此招致了多少麻烦,只可惜自己甚至都没有回报以感谢的机会,徒增“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伤……

  正南暗自神伤的时候,母亲一边把锅铲和菜刀都捡起放回了原位,一边埋怨父亲道:“几条仗势欺人的狗而已,何必跟他们太过计较,到头来还不是自己遭罪?万一你有个好歹,我和儿子可怎么过啊……”

  母亲说着眼圈又红了,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可就是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人与人之间非要搞个你死我活、你贱我贵的分别出来,殊不知人命对于天道来说也只不过是蝼蚁一般,有朝一日还不是要面对一辱俱辱的结局,任凭是谁都跑不脱逃不掉……”

  母亲道:“你那套理论也就在咱家屋檐下还能说说,放到外面去谁会相信?再者别说那事发生在几十年后,就算是明天就要来临,也阻止不了外面那些人互相诋毁和倾轧。这就是人的本性,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或许正因如此,这个世界才需要推倒重来,重新构建一个新的秩序了……”

  “你不明白……”父亲喃喃地说道,“不是推倒重来,而是完全毁灭!”

  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正南听得云里雾里,始终没领会他们的话究竟是何所指,过了好半天,母亲才叹了口气道:“别的我都不管,只要我的儿子能够快乐的成长就好,咱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仅有的儿子了……”

  母亲说着低泣起来,正南则是一惊,心想原来潘家园的算命先生说的没错,自己真的有一个姐姐,怎么从来没听母亲跟自己谈起过?瞎子曾说姐姐出生在1966年,母亲说的“失去”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姐姐已经不在人世了?

  正南朝前凑近一步,生怕漏听了父母对话的只言片语,只希望能够由此探得更多关于姐姐的事情。可自打母亲话音落下,他们两个人同时又都陷进了沉默当中,满面哀容而又一言不发了。

  “姐姐——”正南对着他们徒劳地叫道,“快告诉我姐姐怎么了?”

  始终没人理会!

  更奇怪的是,父母以及整个房间在正南的眼中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四面墙壁如同一个复杂的魔方一样,呈现出规则的凸起和凹陷,紧接着更是不断翻倒折叠起来,越变越小,最终和连带着父母一起,缩进了不可见的一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周围一下子暗淡下来,可又不是完全的漆黑。正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如此变化,自然一开始还难以接受,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才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墓室当中,四下的光线还和刚才琉璃彩砖所发出的一样,并且青山、绿水和周晓茹围在面前,每个人都是一副无比关切的样子。

  正南只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头痛欲裂,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心中琢磨着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反应,到底是产生幻觉的副作用,还是自己对幻境中的父母太过不舍呢?不过总而言之,几经折腾之下总算还是回到了墓室当中,并且不需找寻就与同伴汇合到了一处,如此说来,琉璃彩砖的幻境之行也算是有惊无险吧!

  青山等人见正南回过神来,不禁都松了口气,索性也都围坐在了他的身边。正南四下望了几圈,不见棺材或者其它任何陈设,心想这里应该就是第七层墓室了,只是不知道这里是否存在如上面几层一样的危险?或者说,刚才他所经历的幻觉就是这种危险体现形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样的机关设置对于古墓来说到底有何意义姑且不说,青山他们是否也有过与自己相同的经历呢?

  正南先是简短洁说地讲述了一遍自己的幻觉,然后问其他人这段时间里碰到了什么?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青山对正南的讲述惊奇不已,只说他也产生的幻觉,不过没有那么复杂——与其说是幻觉,倒更像是个真切的梦一样。在梦中,他以旁观者的身份重新观看了一次北海流宫中,他们与肉骨僵尸的那番战斗,虽然那事距今有一段时间了,可再身临其境仍旧令青山感觉热血喷张恐怖异常……

  没等正南回话,绿水率先惊奇地说道:“你的梦怎么跟我一样?我的幻觉也跟肉骨僵尸有关,尤其是云海大哥被肉骨僵尸拖走的情景,直到现在还让我毛骨悚然呢!”

  周晓茹听得云里雾里,问她们道:“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啊,又是北海又是僵尸的,你们几个到底是什么人啊?”

  正南不想吓到周晓茹,赶紧出来打圆场说,那次他们是经跟着考古队去挖掘古墓,碰到了些意外而已……

  周晓茹“哦”了一声后继续说:“我可没你们那么丰富的经历,这次被困在这里已经吓得要死了。要说起来,刚才也做了个梦,不过只是梦见被上面几层的那个白毛妖怪追赶,出了一身冷汗……”

  正南若有所思,琢磨着四个人的幻觉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神情呆滞的林炀忽然凑近前来,对着大家诡秘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们怎么不问我做了什么梦?我梦见,有人要杀我,我跑啊跑,可一直在原地打转,最后还是被他捉住了。他把我绑在祭坛上,临了跟我说了句话——什么来的,哦对,他说‘姐姐,我送你去见咱们的父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