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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邪之北海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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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交手识破老底 随人去再无音讯

  正衡自小在夏侯家长大,夏侯古摸金的本事不说学得全部吧,至少也是八八九九,两个人向来不以师徒相称,反而更像是亲生父子一般。夏侯古曾经在私下里对正老太爷说过,他的儿子夏侯水虽然也聪明好学,然而在倒斗的天赋上却远不及正衡这小子,说起来,他们发丘夏侯氏向来只把本事传给儿子,现在他破例为之,一方面是因为他把正衡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另一方面却是源于发丘摸金一脉的衰落已成不可逆转之势,再无必要刻板地遵从那些条条框框?

  然而,夏侯古也常常概叹,觉得自己能力实在有限,又生逢乱世当中,尽管一直想给正衡找一个同门的前辈拜师学艺却一直没能如愿,眼看着正衡已经长成了个英俊帅气的的小伙子了,却除了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东西教授给他之外别无它法。

  正衡自己也对这个行当很感兴趣,终日里吵嚷着要出去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由此常常遭到正老太爷的训斥。正家自明末清初开始世代商贾官宦出身,即便现在没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正老太爷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去干盗墓挖坟的勾当,虽然自从和夏侯古相交之后对发丘摸金的行当多了些了解,往日的偏见也逐渐消散,心中难免还有点刻板印象。

  现在,正衡独自游荡在了他一直向往的江湖之中,虽然与想象中的情形有些出入,但那份自由的感觉却是他梦寐以求的。就像今天,将一个令人生厌的军官如此戏耍一番,如果被父亲看到,说不定要被数落成什么样子,但换做义父,自己只会得到大大的表扬。想到这里,正衡越发得意起来,刚要离开的一瞬间,却不想韩四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正衡僵立在原地,新乡韩四怎么会看出他的来路?倒斗总归不是光彩的行为,即便是个中高手,其威望也仅是在行内之人才会知晓,更何况义父只是发丘摸金一脉中的无为小辈而已,刚才他所用的几套功夫即使没有刻意隐瞒出处,按理说也没有泄露任何有用的信息才对啊。现在回想起韩四刚才的那番话似有所指,难不成他和他口中所谓的孙大帅也是摸金中人?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可要小心应对了。

  既然被对方点中要害在原地停了一下,现在再拂袖而去显然有些欲盖弥彰了,正衡索性转过身来,重新走回到韩四的跟前。

  “小爷我姓正,不知道什么虾啊猴啊的,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韩四哈哈一笑:“我也来也是胡乱猜的,只觉得当今天下能够有如此身手的人,除了摸金一脉之外应该就要数发丘夏侯氏了,现在你走了回来,最起码说明我猜的八九不离十,正也好,夏侯也罢,这根只有盗墓贼才用的捆尸索总归不会说假话吧!”

  正衡猛然醒悟了,原来对方是据此判断出他的来路的,也怪自己一时大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又想到在此会碰到识货的人呢。他拉住绳索的一头,手上发力一抖,捆尸索“哗”的一声散落下来,被他重新塞进了袖子里。

  其实这捆尸索并非是发丘摸金一脉独有的物件,搬山卸岭之徒也偶尔会带在身上,万一遇到僵尸扑人的时候可以延缓其追击的行动,做工简单,原理也并不复杂。眼下这个姓韩的之所以能够凭借一根捆尸索就看出他发丘夏侯氏的来历,其实只是误打误撞而已,看来他也不过尔尔,根本算不上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

  韩四揉了揉手腕,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别紧张,现在国民政府连日本人都打不过来,没人会顾及到你们这些人的。你看我们孙大帅,当年把皇帝老子的坟都挖了,现在还不是身居高位一呼百应么,所以说良禽择木而栖,有你这样的身手,还怕不会出人头地?”

  正衡百般思索之下,终于想到韩四口中的孙大帅原来就是十几年前盗发清东陵,把慈溪的坟挖了个底朝天的那个军阀孙殿英啊。他依稀记得义父曾经对那件事做过评价,只说孙殿英之流甚至都不能算是卸岭盗众,毫无技术含量且狗胆包天,行事方法丢进了盗墓贼的脸面,只不过一时财迷心窍擅自僭越了行规,凡此种种……

  没想到在当时轰动一时的大案的主角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抵抗日军的主帅,实在不出义父对他做事不够专业的评价啊!

  这样看来,这个孙殿英派自己的侍卫长韩四来此地拉拢亲信,难道他还想依葫芦画瓢再干一次惊动天地的大事?

  既然了解了对方的底细,正衡反而没有兴趣继续与韩四纠缠下去了,只摆了摆手,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说你们的孙大帅人多势众,枪炮火药一应俱全,若是还想掀开哪个帝王的陵寝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何必非要与我扯上关系?”

  韩四忙说:“小兄弟误会了,我们军长派我来这里只是找几个江湖上有些身手的能人充当侍卫罢了,挖坟掘墓这种勾当,干上一次就终身享受不尽了,谁还总想去碰那死人乱跳的吓人场景,若不是有金银的诱惑等在前面,即便是枪炮在手也没人愿意舍命相搏——这点跟你们发丘摸金自是不大相同,所以孙大帅曾经说起你们的行事手段,也是不禁竖起大拇哥地赞不绝口啊!”

  正衡心想韩四这话倒是对的,自古盗墓无非是为济世、寻药和求财这三个目的,发丘摸金的济世观念自不必说,搬山道人们盗墓只为寻得丹药,卸岭群侠才是纯为求财而来,然而他们无不是遵循一定的道理,若要像这些军阀一时兴起胡作非为又或者稍遇艰险就怯懦退缩的话,这个行当也就不会存在千年之久了。说到底盗墓是个门槛很高的行业,人常言“七十二行摸金为王”,其中的说道和切口可大了去了,并不是谁都能够凭着一腔热血和勇于赴死的精神就能够轻易涉足的……

  当然,这些话完全没必要讲给韩四听,他只不过是个小角色,纵使他头顶的孙殿英亲自到场,也未必能够探得其中的几分玄机。

  “说个我要加入你们的理由吧——”正衡对韩四的啰嗦有些不耐烦了,“除了你的荣华富贵和金山银海这些之外……”

  韩四此时有些犯难了,他一直都是照本宣科地用金钱来拉帮结派,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不识抬举的角色,以至于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还能用什么作为筹码来换取眼前这个有些本事的小子的归顺,只好反过来问他道:

  “你想要什么?”

  正衡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如果我说个你们无法办到的事情,那就是我有意刁难你了,不过眼下我的确别无所求,唯有一件看似比较困难的事情,那就是我正想办法回一趟苏州找寻失散的父亲——我知道现在整个华东地区都在日本鬼子的控制之下,看来是没人能够帮到我喽……”

  韩四听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原来不过是进出华东这样的区区小事啊,我们孙大帅现在是武汉国民政府汪委员长手下的第一猛将,现在所部新编第六军就驻扎在华东地区,别说是你一个毛头小子,就算是一个加强团,我在这里也敢拍下胸脯的答应让你们进去……”

  正衡表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里却把孙殿英暗骂了百遍有余——这个老小子还真是属墙头草的,竟然投靠了汪伪政府的麾下,这与帮日本人做事的汉奸还有何区别?好在他已经快老死了,过些年倒要把他的坟挖开来看看,埋进去的到底是狼心还是狗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想要去苏州找寻老爷子的话,还真是非要借助这帮狗汉奸势力不可,等到如愿找到老爹之后,随便想个办法戏耍他们一番,也算是给受苦受难的中国大众们出口气了。

  既已打定了主意,正衡便应承了韩四的要求。他先跟着韩四去了趟广州,与几个同是被韩四招揽而来的人汇合到了一处,然后徒步北上,在已经沦丧的江西换乘军车,一路行进到了武汉城内。

  此时,时任豫北剿共军总司令的孙殿英正在河南忙着剿灭共党,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哪里有功夫顾及提拔侍卫的事情,正衡在武汉城内转悠了几天,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离开,苏州之行一拖再拖,没想到转眼间就过去了两年。两年来正衡也曾多方打听,然而哪里也没有父亲的消息,他开始渐渐相信老爷子大概是真的死于战火当中了。

  时局急转直下,日本军队已风光不再,转而龟缩在大城市内负隅顽抗,伪政府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树倒猢狲散,韩四哪里还顾及孙大帅侍卫长的身份,早就为自己做了打算,收敛起家财细软,准备带着妻子小妾们向北逃去。

  临走前,他找到正衡,问他是否愿意与他同行,并且故作神秘,悄声告诉正衡说他在河北认识一伙盗匪,现在正在打清东陵的主意,只是苦于没有行内里手,如果他能够入伙的话,必定是功成名就的大好机会……

  “我知道你看不上金银财宝——”韩四话锋一转,“但是这可是笔大买卖,即便没有你的加入,我的兄弟们也必定会广揽贤人,说不定其中就会有你们发丘摸金一派的身影,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找寻义父夏侯一家嘛,纵使不去点灯摸金,只是打探打探也是好的啊……”

  正衡一想也对,既然父亲实在找寻不到了,不如转而打听一下义父一家的下落,至于盗发帝陵这样的事,到时候相时而动就好了——当年自己虽受到义父的倾囊相授,却直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过一次亲身盗墓的经历,说来难免让人笑话了,说不定这次就是个难得的机遇,借此可以一展身手,或者至少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人物,为以后独自点灯摸金做些准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