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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邪之北海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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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九章 夏侯水更名曹沝 发丘印疑现迹踪

  “武”可以分别拆解成一个“一”字、“代”的右半边,以及“止”字,连缀起来即是“一代无人就此止”的意思,从前程命运上来解释,称不上是好签,虽然颇多坎坷却也未必就不能逢凶化吉,可如果少侠问的是后代香火,可就大大的不妙,单从字面的释义便能明白老夫也无需多做解释了吧!

  一席话说得夏侯水冷汗直流,连忙告诉张克易说,他求的正是后代香火,这个“武”字原本是打算给未来儿子取的名字,既然如此不吉,未知换个什么字好呢?

  张克易仍旧眯缝着眼睛道:“所谓相由心生,说文解字只是求证天道的方法,命理之数一早就已注定并且存于心中,也就是说,这区区一个‘武’字,并非是命运的根源,而只是外在的表象……”

  夏侯水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张克易的意思,正是说他的命运一早就注定要“无后”了,经此打击,他立刻就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了半点精神。

  一旁的正衡却并不以为然,原本他只想借着解字的由头,想从张克易那里套出些话来,可眼见着夏侯水被他打击得够呛,就想着张克易虽然被人奉为易数的集大成者,可只凭着随口道来的一个字就判定别人的前途命运,实在有些太过牵强,更别说他一向都相信命运全由自己掌握,如今夏侯水既然已经被人信誓旦旦地宣判了“死刑”,如果不赶紧扳回一城,那岂不是在人前丢了天大的面子?

  想到这里,正衡便打了个哈哈,转而向着张克易说他也也想凑个热闹,本来都选好要测的就是自己的姓氏,可刚才听了天师的话,心下不免犯起了嘀咕,因为如果按照你的方法,“正”字亦可以拆解成“一”和“止”两个字,那岂不是说,我和我哥哥的命理运数大同小异,都难逃那“一代无人就此止”的结局?

  正衡一边说着,一边暗中窃笑——他虽然不信命理之说,可自小也算是耳濡目染了不少,深谙江湖术士那套左右逢源的把戏,张克易虽然蜚声在外,可毕竟所有的声望都是子凭父贵,谁又能保证不是虚有其表?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他到底会如何应答,两个不同的字,却有着大同小异的拆解方法,任他再怎么巧舌如簧,也难说出花来吧!

  正衡满以为张克易已然无话可说,却见他立刻就大摇了几下脑袋,随后捻着下巴上的白须道:“正公子此言大谬矣,别说‘武’和‘正’本就两个字完全不同,即便是相同的字经由不同的人提出,也未必指向相同的命运。风水之学讲求的是一个‘数’字,而数又分三六九百万千,数与数间看似彼此独立实则相互关联,犹如纵横阡陌的棋盘一般,任何一子的落定势必都会影响到棋局的走势。在这场博弈中每人都好似一名棋手,而老夫刚才所做的,不过是从旁观棋,遵循走势而做出的胜败输赢的判断而已,孰对孰错还需要你们自行去验证……”

  正衡在心中轻哼了一声,想着张克易果然是老江湖,言语留有不小回环的余地,就好比信口预言百年之后的事情,到时候物是人非,谁还真有去计较他的对错?这正是所谓的“瞎子算命两头堵”了,如此狡猾,惹得正衡不禁开始盘算如何应对才能不落下风时,就听张克易继续说:

  “具体到少侠你所提出的这个字来,老夫倒是不感意外——还记得当初京城的胡同里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少侠怀揣大志,是兼济天下的命数,所谓的‘一止’,正是此种命数的最好体现,凭‘一’己之力,‘止’天下之劫,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有这分豪气?只不过治世的堪称英雄,乱世的亦有奸雄,前路漫漫唯有上下求索,大浪淘沙才能终见真金啊……”

  正说话间,小艇已经靠近了岸边,张克易站起身,就要随着那两个搬山道人一起迈步上岸,可一旁的夏侯水仍旧心有不甘,赶忙又追问,他的“一代无人就此止”的命数,是否还有破解的方法?

  张克易回望了一眼,转而飘然地一跃上岸,似是自言自语地说:“复变单,单变复,改姓更名寻出途,守住云开盼明月,明月照在两空袖……”

  说话间三个人钻进了堤岸上的树林里,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夏侯水仍旧丈二和尚一般,一头的雾水。

  韩四命令手下从船尾抬出一个布袋来,转而告诉于岭说,师座命令将这个一并交还给你。于岭开始还一愣,随机就明白过来转而向韩四连连道谢,随后伸手就要去抱那布袋。韩四赶忙摆摆手道,路途遥远,就让我的这两个手下帮你送回家去好了,师座无论是对你们于家抑或是你本人都很是器重,无奈现在肩负重任分身乏术无法登门拜访,等到将来天下安定了再来与你共谋大事,到时候还望你能不吝赐教……

  几句话说得于岭心花怒放,陪着笑脸应承了几句,这才与韩四互一抱拳,算作是告别了。正衡看得心中生厌,加之与韩四先前的嫌隙,便拉着夏侯水一起上到岸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感到日正当午了,却还没见到一个人家,只在路边有间几欲坍塌的土地庙,两个人便席地而坐,借着土墙投下的阴影,权且躲避一下烈日的暴晒。

  没多一会儿,于岭带着两个士兵从后面赶了上来,将扛在肩上的布袋一放,也坐在了两个人的身边,随即就跟他们有一搭无一搭地攀谈起来。

  正衡对于岭好感不再,夏侯水更是一门心思地琢磨着张克易的话,于岭自说自话了一阵也自觉出了没趣,收住了声音。三个人各怀心事,沉默了好一阵,就见夏侯水忽然一拍大腿,“嗷”的一下叫出声来。

  于岭和正衡都吓了一跳,刚要问夏侯水怎么回事,就见他嬉笑着说:“我明白了,张天师的意思是让我改个名字,就能躲过那个什么‘一代无人’的命数啦——呃,他说复变单,大概是说夏侯这个复姓需要改成单姓,那就改成曹吧,至于单变复,难道是说名字要改成两个字?”

  正衡见他认真,忍不住取笑道:“单变复,未必是一个字变成两个字,你不如就水上加水,两个水字合起来得了……”

  没想到正衡本是玩笑的一句话,却让夏侯水犹如恍然大悟一般,只是转而又面带羞愧的神情,低声问正衡,两个水合起来念个什么?正衡又好气又好笑,答道:“亏你也是个大老板了,这么简单个字都不认得?这个字有两种念法,一是‘追’的上声,二是与‘子’同音,你自己选吧……”

  夏侯水眼睛一转,笑道:“还是念‘子’吧,曹沝,曹子,很有那么点古代先贤的意味,不错不错,以后哥哥我就叫曹沝了……”

  正衡本还想跟他开个玩笑,可转念一想其实干爹一家也不容易,满心想着光宗耀祖,恢复发丘夏后氏的名望,只可惜夏侯水天生就不是这干这行的材料,只能指望着下一代能有所作为了。如此这般,就不难想见张克易的一席话对夏侯水的打击之大,以至于不惜改名换姓,只为避免那个什么“一代无人”的命数,心境如此天可怜见啊!

  正衡不由得想起,干爹夏侯古在临死前交托给他的遗言中也曾提及过此事。其实要追根溯源,发丘本就不像其它三支那般张扬,向来都是族内一脉传承,正因如此,明朝初年封师古所主导的对摸金倒斗的行当的镇压中,发丘一脉也是受创最重的一支,不但原本凌驾于别人之上的高超技艺大抵失传,更是连彰显身份的发丘印都下落不明,以至于现时极少人还把发丘夏侯氏奉为摸金之首了……

  发丘虽然只是一脉相传,可正衡毕竟自小就跟着夏侯古,可以说也算是师承于他,对于振兴夏后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这事说来容易,究竟该从何处着手就是个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了。好在干爹有先见之明,事先攀附上了一根高枝,如果“盗门”真如夏侯水所说的那般神通广大,那么这段联姻说不定就是个契机,可要好好的加以利用才行!

  当然,这还都是后话,如今算是暂时脱离险境,那么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正衡想了又想,始终觉得此时南下不是个好的选择,虽然日本人走了,可天下并没有真的太平,活跃在华夏大地上的两个派系表面上还算和气,暗地里却各自整装备战,单是长江两岸就有百万陈兵,说不定哪天一声枪响就会引发又一轮的血雨腥风,万一被卷入其中小命都未必能够保全。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今之计是该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审时度势再作计议……

  正衡左思右想仍旧不得要领,视线落在于岭身旁那个大布袋上,信口揶揄道:“于大少爷深得军统的赏识,看来这次得了不少好处啊,这么大个袋子,想来必定是装满了金银珠宝,黄金白银吧……”

  于岭本就是个没有太多心眼的人,被正衡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解释道:“让正老弟笑话了,啥个金银珠宝,那些东西俺家可老鼻子了,谁还稀罕啊,不瞒你说,这袋子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俺老弟的尸体,俺们那边讲究个落叶归根,俺爹的尸体算是找不到了,怎么着也不能让俺老弟再弃尸荒野,你说是不……”

  于岭既是这样说了,正衡也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想起离开崇岛前,他和夏侯水曾让韩四帮着他们把夏侯古的尸体火化,以便只带着骨灰盒上路,可于峰当时并未做此要求,原来袋子里自然装的就是于峰的尸体,只不过此举与其说是他们兄弟情深,倒更像是于岭需要将他弟弟的尸体带回老家加以展示,借此他才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家业,成为北于宗家的掌门之人了。

  想到这里,正衡早就对于岭全无了好感,不过经由此事他脑袋反而蹦出个主意,赶忙问于岭的家到底在哪里?

  于岭打了个哈哈,颇为炫耀地道:一看你们就是南方人,北方那又不知道俺们于家大宅就在长春城的边上,占地足有上千亩,三进三出的宅院,比起京城王爷贝勒的府邸也差不了多少呢。老弟你若是肯去做客,保你三月半年也不肯走……

  正衡一笑道:不瞒你说,以前我只是略有耳闻,这次还真想去见识一下,现在兵荒马乱的,你看我们俩人也没个好去处,如果不麻烦的话,那就叨扰个三五日吧。

  于岭瞄了眼夏侯水,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一皱,正衡立刻就明白他还在为先前火烧族谱的事迁怒于他,以至于并不想邀请他同行。正衡刚想着再好言周旋几句,却不想夏侯水撇着大嘴,不屑的说:

  “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的,没听说过乱世不买古董的说法吗,老子在香港花旗银行的存款可都是花花绿绿的美金,偷坟掘墓终究见不得光,更别说还是祖辈积累下来,拿出来炫耀也不怕让别人笑掉了大牙?”

  夏侯水最是嘴损,三言两语就令得于岭涨红了脸却又无言反驳,恨恨了半响这才眼珠一转,故意拉长了调门道:“人说夏侯兄弟也是出自摸金世家,不知真假,现在浑水摸鱼的人实在太多,不如您把那发丘印拿出来,给兄弟见识一下,也不枉俺跟你相识一场了。”

  初听到“发丘印”,夏侯水和正衡都为之一震。夏侯水是被捉了短处,一时语塞,无言以对;正衡则是诧异之余又隐约觉得于岭其人原本不善辞令,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如果不是想当然的信口胡诌,就一定还另有下文?

  果然不出正衡所料,于岭见他的话起了效果,立刻就显出洋洋得意的神情,说:“发丘摸金算得上是盗墓的始祖了,俺们北宗于家虽然家大业大,可对发丘摸金一脉也极其敬佩,只可惜听俺爹说过,自明朝起两派就开始走了下坡路,摸金尚且还有张三链子昙花一现,发丘一脉更加不值一提,说到根子上就在于观山太保封师古的打压,将发丘印和摸金符一一毁去,从此发丘无印,摸金无符,天官不再赐福百事皆有禁忌,空留昔日的荣耀实则有名无实一派破败了。”

  见于岭越说越是得意,夏侯水直想上去给他一拳,可身旁的正衡不住的对自己使着眼色,只好按耐着怒火,且要看看于岭到底有何底气,如果只是单纯的揶揄调侃,再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迟。

  于岭只是略有木讷,可并不愚笨,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心知不能再刺激夏侯水了,虽然真要动起手来他并不惧怕于他,可正衡在旁,远近亲疏还是显而易见的,不如趁着大家还没撕破脸的时候把话摆上桌面吧:

  “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有些事俺也没必要隐瞒。这次去东陵对俺们于家来说只是个由头,俺爹实际上是为了选定接班人来做考察,这事你们已经知道了,其实俺爹一早还别有计划,只不过收到东陵盗宝的邀请,这才临时起意改变了开始的行程。”

  于岭说了半天,仍旧不得要领,惹得夏侯水有些不耐烦了,几番催促下,于岭却仍旧按着他的节奏不紧不慢的讲述到:

  “俺爹一直都认为东陵之行必定有不少高手参与其中,说是万分凶险也不为过,弄不好甚至可能毁了俺家的大事,可和前一个去处相比路程却近了不少,加之俺们并没有盗宝之心也就将就这来了,如果知道这一次竟会送了性命,他是断然不会做这个选择——当然这是后话,俺想说的是,俺爹先前选定的目标,跟夏侯兄弟你可算是有些渊源,或者说跟你们发丘夏侯氏的传世宝物大有关系……

  “俺们于家久居关外,少来华北,近百年来,行动的足迹多限于此,因此比起同行来,对关外的陵冢分布更为了解。北方尽是不毛之地,历史上也多被少数民族占据,陵寝里的古董之物比起南边自然差了些许,可若是抄上个大的,也足够几代人享用不尽了,这种情况不用我明说相信你们都懂……

  “差不多一年前吧,俺爹得到了个消息,说是在北海附近有个蒙古的大墓,即便不是成吉思汗的陵寝,至少也归属于后世的元朝的某个王公贵族,最重要的是据传闻所讲,秦皇的传国玉玺就埋在其中,谁若是能将其拿到手上,他日封侯拜相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要说起来,这个传闻在关外盛行已久,往少了说也有三四百年了,信以为真者有,更多人则是嗤之以鼻。对于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俺们于家一向都是置若罔闻,不过俺爹不知从哪探听到这个大墓确有其事,只是里面的东西并非传国玉玺,而是另外一件更有趣的东西……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俺就琢磨着,当年秦始皇将那和氏璧雕琢成传国玉玺的时候,无法想它几百年后的遭遇,竟会被人扔在地上,摔掉了一角,乱世枭雄曹操却用这象征着皇权的残品,制成了一个形似兵符的器件,并将它授给他所组建的,专职负责挖坟掘母的队伍的首领,也就是后来的发丘中郎将作为信物,亦即行内人称的发丘印了照这样看来,发丘夏后氏和这发丘印倒是荣辱与共,只是后世一直都有传闻,说是发丘印毁于明初的观山太保手上,年代实在久远加之以讹传讹,大多数人也就都信以为真了……

  “其实,事情远没那么简单,封师古虽然厉害,夏侯老弟的祖先也并非是任人鱼肉的角色,早在元朝建立的时候,发丘夏后氏就已经向朝廷投诚,成为蒙古人御用的盗墓家族。此后历经百年,到了元朝衰落蒙古人被朱元璋北逐的时候,发丘夏后氏仍旧追随左右,惹得朱元璋震怒不已,誓要将发丘一脉斩尽杀绝,至于后来的观山太保也仅仅是受命于此,才与你们发丘摸金之辈为敌的……

  “大明既已中兴,发丘一脉眼见着短时间内无法再回到中原,于是便在关外落下脚来,并在北海之滨修筑了一座陵墓,将发丘印藏匿在其中,相传只有其后人才能令其重见天日。转眼又过了几百年,到今天还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屈指可数,如果不是咱们相识一场,恐怕老弟你一辈子也别想把传家宝找回来了……”

  听了于岭的一席话,正衡不不由得在心中揣度起真假来,反倒是夏侯水仍旧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直接问于岭,既然知道这等好事,又何必告于他人,自己前往不是更好?

  于岭撇撇嘴说,发丘印对他们于家来说,并不具备多少吸引力,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更何况北海之滨的那座古墓,既然是出自于发丘夏后氏之手必定是凶险异常,他爹当初也只是想借机考察他和于峰两人的胆识和技能而已,现今“大势已定”,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那藏宝的地点讲出来,至于夏侯水能不能拿到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侯水虽然心下存疑可也信了大半,不过嘴上仍说北海那么广阔,即便是绕着走上一圈也得花上三五个月,单凭你一句北海之滨的大致范围,就想让我领情,这个难度大了点吧?

  “这个老弟你可以放心,俺们都是实诚人,不会忽悠你玩的,至于你非要俺说出具体地点来,这可难为俺了,俺爹一早收藏的那张地图,从来没让俺们兄弟看过,不过你放一百个心,等一回长春俺就把图翻出来给你,是真是假不就见了分晓了嘛。”

  事已至此,看来是有必要跟着他去趟长春了——夏侯水和正衡互望了一眼,立刻就决定下来,好在他们本就没太好的去处,原本就想着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上几日,这次竟然歪打正着意外探寻到了发丘印的下落,希望能够不虚此行吧。

  于岭见两人应允下来,现出得意的神情,反身招呼着身旁的士兵抬起于峰的尸体,趁着夕阳渐斜天气凉爽,准备上路了。

  正忙乱间,装裹尸体的大布袋忽然间暴发出清脆的撕裂声响,一只乌青色的手自其中猛然支了出来,五个指头呈现半抓握的形态,场面甚是骇人。

  众人见状,全都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心下暗想着,这青天白日的,于峰怎么就诈尸了呢?